海瑞在这么吩咐后,就与吕坤和汤传勋继续赶路,夜宿晓行,往镇江丹阳而来。
这段时间,除了晚上,海瑞会一直认真阅读和领会朱翊钧手谕上的内容外,白天基本上一边走一边查问民情。
没多久,他们就在镇江丹阳,与胡守仁率领的金吾卫主力汇合。
海瑞和吕坤、汤传勋也因此都换上了官服。
海瑞在换上官服后没多久,就问着胡守仁:“炮击国税司官船的肇事者,被抓到了没有?”
“没有,他们早准备了暗道在那里的佛寺内。”
胡守仁回道。
海瑞没有感到意外,只说:“知道了。”
接着,海瑞就得知应天巡抚孙光右、操江提督吕藿、巡按田乐、兵备李颐、应天府尹李已、应天府丞曹大野、镇江知府钟庚阳等来迎驾。
海瑞也就见了这些官员,也没怎么寒暄,就让应天府和镇江两府把完税情况报于他。
而海瑞则在抵达南京当日,除了见了已升为南京兵部尚书潘季驯外,就未再见其他官员,而令直接胡守仁派兵下乡,对还未完税的大户催征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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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扬州府一样,镇江和应天两府的官绅大多也都还是如期交了税,但也还是有不少大官绅没有交税。
所以,需要派官兵去武力征税的也不多,依旧不过是一些需要重点突破的对象而已。
海瑞现在已经拿到了御批,即对建立征信制度的相关题请准予的圣旨。
而因此,海瑞便直接派人将税银五百两以上的大官绅直接抓捕,且等着由工部统一安排服役事宜。
不过,在海瑞刚令胡守仁派兵去抓因欠税银上万的原翰林侍讲田一儁家时,千总骆尚恭刚带兵到应天原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周懋言家,就见田一儁吊死在了自家屋檐下。
骆思恭见此颇为惊愕,且立马感到不妙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生员突然出现,大声喊道:“国税司的税差逼得静敏先生自缢了!”
顿时,就有许多生员出现在了这里。
一叫冉源的生员甚至还直接朝骆思恭等冲了来:“你们逼死了静敏先生,我们跟你们拼了!”
骆思恭见他冲过来,只得一脚踹飞了这生员,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我们刚来,他就吊死在这里,与我们什么干系?!”
“国税司逼死静敏先生,殴打士子,我们不用理会这些武夫,去寻海刚峰,问问他,到底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为民做主的海青天!”
这时,一生员突然冷冷一笑,且接着又大声说了。
“走!”
随即,其他生员就跟着附和起来。
骆尚恭对此:“……”
“他们逼死家父,打断吾的手臂,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时,周懋言之子周知宜从里面走了出来,微微一愣后,就也大声说了几句,然后冷冷地瞅了骆尚恭等一眼。
“正宗兄既然要一起,我们就一起去,一起去为静敏先生讨个说法!”
一生员附和起来。
骆思恭一时不由得沉下脸来,当即把周知宜抓了回来:“你不能走,你们周家欠税,如果抄没所得不能抵押所欠额,所有当家爷们必须服役!”
这些生员见此忙大喊着要骆思恭放了周知宜。
骆思恭则让自己麾下火器队直接举起火器来。
这些生员见此才忙离开。
其中,被搀扶而走的冉源捂着肚子喊道:“正宗兄,我们会将令尊的事告知于海部堂的!”
……
这一天,正是晴空朗照之时,蓝天白云铺在总督衙门的屋顶上空。
而总督海瑞刚伏桉工作结束起身,且转了转脖子,准备去院里天井看看蓝天,就见吕坤疾步走了进来:“部堂,出大事了,外面来了许多生员,说是要为原学士周静敏鸣不平!”
海瑞听后面色一冷,对胡守仁:“出去看看!”
胡守仁拱手称是。
接着,海瑞就走了出来,就见自己的总督衙门外,已乌压压的堵满了生员,不下两三千人。
“你们要干什么!”
“圣旨早已有明文,生员不得议政,当专心于学务,以养心智,而避免为奸猾之辈误导!”
“尔等当速速离去,否则本堂必先革除尔等功名,别以为本堂没有这个权力,天子已让本堂便宜行事,挂了院里宪职,革除尔等功名的权力还是有的!”
海瑞这时大声问了起来,且训斥着这些生员。
“部堂,这些人虽然头戴方巾,但看上去不像是生员,许多明显是练家子!”
胡守仁这时从旁说了起来。
海瑞低声回道:“我知道,你把留在衙门里的骆尚志部调到前面来,截住街道两旁,随时准备武力镇压!”
胡守仁拱手称是,接着就退了下去。
而这时,这些生员就把翰林周懋言的尸体抬了出来,一生员拱手道:“我们只是请部堂为我们吴人做主!国税司的人强行征税、虐待儒臣,殴打士子,进而使静敏先生不堪受辱而自缢!部堂难道还要再一味催逼税银,让更多士大夫因此自缢,而使礼仪大坏吗?!”
“国税司的人是怎么虐待的?”
“把你的实证拿出来!”
海瑞问后就大声吩咐起来。
这时生员冉源站出来道:“静敏先生之子正宗兄可以作证,他已国税司的人强行抓走,且被国税司的人打断了手臂!”
海瑞听后就对汤传勋问道:“可有这回事?”
汤传勋回道:“有这回事,此人名周知宜,但金吾卫拿他回来,是因为他们逾期不缴税,且没抄没出足够的钱粮来。”
海瑞点首:“把他押来!本堂就在这里亲自问他!”
冉源等闹事生员见此皆会心一笑。
不多时,周知宜就被押了来。
海瑞一见到周知宜就问道:“令尊可是被国税司的人逼死?”
“是的!”
周知宜回道。
“你的手臂可是为国税司的人打断?”
海瑞又问道。
周知宜点首:“是!”
“那他们为何逼死令尊,又为何要打你?!如实回话。”
海瑞厉声问道。
周知宜道:“不知情由,他们闯进来就殴打我们,还逼家父跪下,家父不堪受辱就自缢而亡。”
说着,周知宜还呜呜哭了起来。
冉源等生员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且接着就振臂一呼道:“还我儒臣公道!不准严催税银!”
“还我儒臣公道!不准严催税银!”
在场的所有生员皆跟着高呼起来。
这时,胡守仁带着一批火器队走了来,且对海瑞颔首示意已准备好。
海瑞也跟着点头,然后道:“现在不用急!”
海瑞则继续看向周知宜:“你确定你说的一切属实,没有欺瞒本官?本官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如果说出真正的事实,本官会视你立功,且请朝廷免了你的补偿税银之役,只让周氏一族其他当家爷们服役。”
周知宜听后一愣,旋即拜倒在地:“部堂恕罪,学生的确撒了谎,家父不是被国税司逼死的,是在国税司来时就因患了背疽,且已不治,而才决定自缢,为的是让朝廷知道如此征税已让士绅无法承受其辱!”
冉源等闹事生员见此一愣。
周知宜为了自己免受劳役果断出卖的行径,的确让他们很是意外。
海瑞瞅了这些闹事生员一眼,然后继续问着周知宜:“可有实证?”
“有的!”
“家父本就有一封自缢前写的遗书,遗书写的只是控诉朝廷取消优免,不礼待官绅,才为表示抗议,而以自缢来明其谏阻之志,而非控诉国税司催逼税赋过严。”
“这封遗书现在就在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