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有些无语,进士出身的,怎么就叫学识一般了?
其实杨廷和的表现还是非常好的,机智聪明,有礼有节。
再加上他知道此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心中自然是愿意将其留在身边。
只不过,他上次给杨廷和挖了个坑,现在还不能这么干。
这样干了,反而是在害杨廷和。
私自教太子已是忌讳,
太子再垂青?
这样一来,他必定会被人给嫉恨。
反倒是就此将杨廷和忽略,他才安全点。
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不急在这一时。
或者把他贬出京城?
略微思索后,朱厚照便对皇后说:
“母后说的是。我先前不知道左右中允只掌记注,他们也从未和儿臣说过话,只是碰巧见他们在旁边也就叫了过来。说起来,那个左中允算是寻常,右中允快五十的年纪了还被儿臣吓得胡子都发抖。”
张皇后听闻,忍不住捧月复一笑,一双凤眼如月牙般,“照儿真是调皮,怎么能吓先生?”
“是儿臣的不对了。”虽然作揖道歉,但满脸都是笑容。
皇后也并非真的责怪,一样笑得眉眼弯成细线,自然就说的好话,“他牢记职责,知道进退,倒算是个明事理的。胆子嘛,小一点也没什么的。”
朱厚照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说。
这找谁说理去?
不过他并不在意张天瑞的前途,所以转头又说起其他事,拉起了家常。
“母后,过几日儿臣教母亲一个纸牌游戏,算的上是一种连猜带唬人的技法,献给母后之后也好给母后添些乐趣,而且这游戏人数不限,老祖宗也可以玩。咱们始终是一家,一家人要过得热闹些才好。”
朱厚照所说的老祖宗,是皇帝的女乃女乃。
成化年间,万贵妃作乱。害死了许多成化皇帝的孩子。
弘治皇帝被宫女、太监秘密收养,后来又被周太后也就是他的女乃女乃接走抚养。
张皇后听闻儿子有此心,自然是万分喜悦的。
“照儿就是孝顺。”
朱厚照故意展现孝这一点,
一方面是接受的教育使然,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权力的源泉。
此外,他有一个想法,类似于嘉靖皇帝大礼议背后思虑的想法。
就是道德制高点。
明朝的臣子们始终占据了这点,所以历代皇帝们要么认怂,要么就顶着残暴的历史骂名硬刚,要么躲起来不搭理。
只有认怂才会得到他们的认可,其他的怎样都不行,
因为他们总是占着大义。
这其中,嘉靖皇帝是玩得比较好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好皇帝,但是揉捏大臣是有一套的。
他花了二十年去争一个‘礼’字,在朱厚照看来本质上就是一个舆论的争斗,背后则是权力。
不争这个礼,文臣们把圣人、祖宗搬出来一个个排列好,告诉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当个皇帝到头来头等大事是“听话”。这怎么能行?
争了这个礼便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理解圣人的话,凭啥你们这些臣子理解的就对,
我以及支持我的臣子理解的就不对?
难道圣人打电话告诉你的?
写下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话不妨说,理不妨辩嘛。
到后期,嘉靖皇帝那就是出神入化,你再和他谈圣人的话、圣人的规矩那都是扯澹,他比你还懂。
如果你非要说我的不合圣人之道,那就来辩。辩来辩去,皇帝总归是占有优势的。
因为哪怕辩不赢他也可以物理消灭你。
现在朱厚照也要站到这个道德制高点,先扮演一个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出来,到时候他就是天上地下无人能挡的好太子、好皇上,
而且他计划中要办的事,没有哪一样不是为了服务百姓,为了振兴国家,到那个关口,就让这些道德先生自己说,
谁赞成,谁反对!
这帮家伙天天都在讲仁义道德,在讲忠君爱民、为民请命、澹泊名利。
那就好好来讲一讲,朱厚照能在舆论场上卷死他们!
坤宁宫外,一名宦官缓缓而来。
“皇后娘娘,陛下下朝了。”
朱厚照眼睛一闪,他其实心中想要知道今日早朝的结果如何,不过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结果已定,急也急不来。
这份临事静心的功夫,也是多年经验养成,因为以前因为急、慌而办错过许多事,吃过许多亏。
张皇后收拢衣袖起身,“照儿,你父皇喜欢你陪,这便和母后一起去,若是陛下心情不悦,你要记得多讲好话。”
“好的。”
“希望不要有什么不开眼的臣子乱说话。”
朱厚照又含着笑说:“应该没有。”
等他们到了乾清宫时,果然看到了弘治皇帝一张放松的小脸。
“照儿,快过来。”皇帝身体像是好了许多,快步而来拉上他的手,邀功的说:“皇儿的事,父皇给你办成了!就明年春天,出阁,读书!”
“儿臣谢过父皇!”朱厚照配合得给他跪了一下。
儿子跪老子,天经地义。
“哈哈哈。”皇帝畅怀大笑。
张皇后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她原本也知道大臣为了太子读书的事情和皇帝闹了很久的不愉快,现在终于搞定,便再也不用像之前那般担心忧虑了。
“臣妾恭喜皇上。”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朕的喜事,也是皇后的喜事。等过些时日,朕让礼部备好仪式,定要隆重一些!”
皇后喜不自胜,“陛下,既如此,臣妾也想提一个请求,请陛下成全。”
“好。皇后说来。”
“读书之事在寻常人家也是大事了,何况是天家?臣请陛下为照儿选一个博学之士。陛下可知,照儿为了早日认字为陛下分忧,昨日竟找了一个赐同进士出身的左中允。”
听皇后这么说,皇帝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儿子的孝顺,所以心中已是一万个答应。
而且皇后的这个要求也算不得什么,哪怕她不请求,一旦他知道也是要做的。
“此事确为不妥,皇后莫急,今日早朝此事也有提及。朝廷抡才大典,早已聚拢了一批德才兼备的鸿学大儒,这人选怕是皇后选都选不过来。”
张皇后说:“那便一齐派过去,以后照儿都能请教。”
朱厚照脸一黑,他虽然不讨厌读书,但塞一屋子老学究天天和他讲仁义道德那也挺头痛的。
“嗯,”皇帝点了点头,“容朕思量一番吧。”
弘治皇帝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对了,朕有些记不清了。这个左中允是谁?”
旁边的朱厚照月兑口而出,“父皇,他叫杨廷和。”
他想着给未来的首辅大人露露脸,搞个简在帝心什么的。
谁知道皇帝说:“喔,原来此人是赐同进士的出身,以往朕倒忽略了。既然如此,便依皇后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