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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马嵬坡前草青青

天色阴沉的如浓墨泼上般漆黑黯淡,风呼呼的吹着树枝,发出沙沙轻响,有一种令人感觉莫名的诡异。轰轰烈烈的炸雷自低沉的天际滚过,带来的闪电照射着阴恶的长空。一时明亮如白昼,随即又陷入更深更沉的黑暗。忽忽的阴风吹打得窗户一开一合,啪啪的响声直侵入人的心灵,有无限的凄炝。

玄宗万分不舍的与杨贵妃在一起搂抱哭泣。

“爱妃,朕实在没有办法救你。朕是无奈啊!”

杨贵妃含泪仰倒在他的怀里,语气平淡:“臣妾知足了。十几年来,皇上对臣妾的恩宠已超越古今,无人能及。这些年的辉煌富贵惹人妒。臣妾也知月满则亏的道理,望皇上善保龙体,勿以妾为念。”

她根本不爱皇上,只不过一直善于隐藏真心须与应付,让所有人包括玄宗都误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这次到这样的结局,她反而觉得是一种解月兑。家门尽灭,一个孤魂野鬼活在人世有何意义?注定一生都要在思亲念亲的痛苦与孤独之中度过。

玄宗满含泪花尽情倾诉他们的真爱,回顾多年相随的情义“爱妃,还记得你时常对朕说的一句话么?”

“臣妾不会忘!愿世世为夫妇”这句话,杨玉环只有真心对一个人说过,那就是李瑁。此刻,杨玉环多么希望与自己相拥话别的是瑁郎啊!然而入宫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一句体贴的话语,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她的心在痛泣,在流血。难道我连在死前见心爱之人最后一面,把藏于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吗?瑁郎,不要伤心,如果有来生,我仍然会嫁你为妻,愿世世为夫妇。

玄宗感觉到杨妃的身体在颤栗,他以为爱妃是在为生离死别而难过。他哪里知道,十几年来,他得到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不是她的心。她的真心一直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从来就没有变过。

晌午的阳光淡淡的自云纱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清浅的琉璃纱,软绵绵的。此时秋色已深,西窗下的朱漆长窗半开着,有和煦温暖的风带着朦胧的花香缓缓散一些进来,像是女孩白皙的玉手。试探着慢慢的轻轻半卷起重重地紫砂帷幕,使人仿佛置身于幻境中,一阵秋风吹过,窗外的迎春花瓣四散零落,如雪如烟。一片片飞红逍遥的舞过。

玄宗搂着杨妃的双臂也在发抖,他是倾注全心来爱着杨玉环的,他自看到杨玉环开始就已经离不开她了,愿与她相伴终身。而今战乱蜂起,形势所迫。他不得不为保帝位忍痛割爱,下了诏书,赐杨贵妃白绫自缢。

江枫在窗外看到他们相拥而泣,难舍难分的一幕,忽然想起唐代诗人李商隐《马嵬》二首: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鸣霄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此诗讽喻唐明皇、杨贵妃爱情的虚无和不可依靠这种,建立在交易与美色的感情根本就不可能经得起考验。更是嘲弄了李隆基身为天子,无法保全爱妃的无能与无奈,以及杨贵妃一生荣宠,‘三千宠爱于一身’,仍免不了惨死于马嵬驿的悲惨命运。

江枫低叹一声,贵为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玄宗口口声声他如何的爱杨玉环,并肯给杨家无上的尊荣与富贵,一旦有难,还是自私的选择保全自己而舍弃爱妃。这样的爱经不起风吹雨打,只能说是宠,而不是爱,真爱一个人,肯为她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帝王的爱缥缈不可触模。

玄宗下诏由广平王李豫监督贵妃自缢。宫女、太监捧着白绫,扶着杨贵妃出了驿馆,江枫骑马随在队伍后,数百御林军前导,向着半里地外的一座破庙走去。

这些愤怒的官兵仍然没有散去,等在驿馆外,见了江枫,说:“广平王爷,我们要亲眼见到妖妃的尸体。”

“各位好像疑心本王会放走这个贱人吧?”

将士们沉默不语,场中出奇的安静,显然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江枫的一张俊脸被愤概和仇恨之色笼罩:“这些年,我的父王身为皇太子,本该受尊重,位居庙堂之上,参与国策,然而杨家兄妹百般凌辱于他,使我父王隐忍含屈,苦度年华,更是多次想要动摇他的地位。我恨杨家,更恨这个贱人,本想亲手杀了她,无奈皇上允其自缢,她就是死了,我也会在她的脸上划几剑,为父王出口恶气。”

陈玄礼带头,所有人都高呼:“我们相信广平王。”

残阳如雾,朦胧的半悬在陡峭的山际间,远远看上去,血红一轮,犹如在上面泼了许多的红漆,映的苍穹如火焚烧一般。直叫人心里闷闷的越发难受。茫茫苍苍的暮色如云烟,渐渐地扩散开来。四处的远山晦暗,青山绿叶都好似没有了正常的颜色。青松翠柏掩映下的古刹和人对庙宇大佛的信赖使人的心里稍稍宁静。

进的庙宇大殿,案上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像,观音菩萨宽额平和、温和的笑意,面目慈爱,望之便觉慈悲善良,大有普度众生之意。由于久无人打理,加上年久失修,观音像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杨贵妃的心是悲切的,回想这些年宫中的所经所历,凌厉疲乏,敌友难识,渐渐地眼中凝聚了狡猾。在想哭的时候含着灿烂如花的笑容,在想笑的时候却眼波沁泪。化去了闺中女子应有的明快直接,对君王的宠幸,蜜意柔情,假意大度,尽管心里恨得想吃人,各种妩媚的微笑永远镶嵌在眉梢眼角。

她的心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昏聩无耻的皇帝,把自己从寿王身边夺走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多年来干出几许伤天害理的事那都是她绝望死去的心灵慰藉。是这个暗淡的世道吞噬了她的青春、淳朴。之所以虚为承欢,都是为了圆这个梦,为夫君李瑁立储而生,为了自己和寿王的三个儿女而活。而今梦已破碎,生又何欢,死又何憾?

这间破庙是江枫特意选的,所有准备都做好,确定万无一失。太监把御赐白绫放在桌上。江枫叫他们去门外等候,只有一个宫女守着不肯离开,她口口声声要陪娘娘走最后一程。

杨贵妃冷冷的望着江枫:“广平王爷老早就想让我死,这次老天给了你机会,难怪你说本宫没有重返长安的机会,原来,你早就谋划好了的,竟然一次就击垮我杨家满门,今后,你们父子可以扬眉吐气了。”

“贵妃娘娘,我不是没奉劝过你,不要恃宠而骄,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江枫叹气:“不然必遭杀身之祸,可你听不进去,这是咎由自取。”

那宫女跪在地上说:“王爷,快让我死吧!时间长了他们会怀疑,希望王爷不要变卦。”

这宫女是再三要求代贵妃死的。虽然不忍,江枫也知,目前为止,也没有其他办法,那些官军,他们表面上相信我,但若到时给口空棺材,也说不过去,怎么也得有人躺在这棺材里才行。

江枫从长袖中取出一套村妇衣衫,叫杨贵妃换上。

杨贵妃吼道:“李豫,你也太狠了,皇上虽赐我死,也没废黜我贵妃封号,你居然要我着村妇衣衫受刑?”

江枫低声道:“你是愿意着贵妃礼服自缢,还是愿意穿村妇衣衫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杨贵妃愣住了:“你说什么?”

那宫女忙道:“娘娘,王爷要救你。”

“他要救我?”杨贵妃更糊涂了“李豫会有这么好心?”

江枫叹息:“杨玉环,你这一生,坏事做尽,身上不知背负多少人命债,纵死十次都不过分。但是我敬重你对感情的专一,你二十年来始终对寿王忠贞不渝。我是看在你这份痴心份上,愿意成全你,从此与意中人比翼双飞。你快换上这些衣物,晚上,我带寿王过来与你会合。”

杨贵妃好长时间都没有醒悟,仍怔怔地望着江枫。

“快点!没有时间了!”江枫低喝一声。

杨玉环未动,那宫女忙抱着衣服,扶着杨玉环进了另一间屋子。她一直是木楞的,直到两人出来,才明白怎么回事。急促的握住怒问宫女“晴儿,你要替我死?”

“娘娘待晴儿恩重如山,今日就让奴婢再为娘娘尽最后一份心意吧!”

杨玉环对身边人的确很好,说什么也不看“我怎能顾自己偷生,而害你丧命呢?”

江枫冷然说:“杨玉环,你人心尽失,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会这般真诚来待你吗,被再废话,那就辜负了她。寿王李瑁放弃荣华富贵在等你,如果你对他还有爱的话,就闭嘴!”

杨玉环还想再拒绝,江枫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抱起她走进另一间房里,藏在佛龛之下。他从窗上已看到那宫女晴儿把白绫系好,爬上桌面。他没有出去,他不忍看着一个无辜女子自缢而死在他面前。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去救她。但是他只能忍,而今,大唐已到生死存亡关头,一局走错,就会把历史全部搞乱,为了大局,唯有牺牲无辜。

过了半个时辰,江枫才走出来,挥剑砍断白绫,把晴儿放了下来,平方桌案上,无比庄重地向着晴儿深深地鞠了一躬,晴儿姑娘,你是烈士,我会把你放在心中最神圣的位置。

江枫接着更是难过,为了瞒过官兵,必须要亵渎她的遗体,毁坏她的脸、他心酸疼万分,打开后门,一个宫女悄然走了出来,她是来冒充晴儿的。不然,人们会发现少了一个宫女。

江枫狠了狠心,大声吼道:“杨玉环,你这个妖妃,不能亲手杀你,我也要替父王出口气,划破你这张脸,让你下辈子再也不能凭着这张美貌妖艳的脸蛊惑君王。”他一挥宝剑,已在晴儿面上划了十几剑,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后来的宫女已经江枫授意,扑在晴儿身上,哀叫:“贵妃娘娘”

此时,江枫才打开庙门,叫外面的人进来,把贵妃尸身入棺,陈玄礼和几个官兵也一起进来了,看到凤冠霞帔在身的女子,又看到江枫愤愤不平的神情,没有半分疑心,数万官兵,这才跪伏驿馆外,山呼万岁。

今夜,天色阴沉,狂风怒卷,黑云弥漫。

两条黑影纵上那座破庙,轻轻射落地上,前面那人是江枫,他急忙走进里屋,从佛龛下抱出杨玉环,解开她的睡穴。

杨玉环揉揉模糊的双眼,看到江枫身后闪过一个人,令她又悲又喜,低低的唤了一声:“瑁郎!”

“玉环!”李瑁激动地叫道,他忙搂住她,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泪水盈眶,仿佛是二十年未曾谋面般惊喜。两人同声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玉环{瑁郎}你瘦了。”

“瑁郎,我不是在做梦吧?”杨玉环喜极而泣。

“不是梦,是真的!”李瑁柔声说:“是豫儿帮我们,才有今天的重逢,我们都错怪了他。”

杨玉环凤目含着激奋之情,又有几丝哀伤:“只是晴儿她”

“玉环,我会永远记住晴儿这个为成全我们牺牲的好姑娘!”李瑁庄严地跪在晴儿自缢的地方,含泪叩头。

杨玉环忽然跪在江枫面前:“广平王爷,玉环为自己多年来对太子和你的伤害而后悔,特向你请罪!并叩谢王爷恩德,我和瑁郎永生不忘,只要能再与瑁郎生死与共,永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再奢望,此生足矣。”

江枫叹道:“不用了,过去的全都是历史了,你的家族被灭,我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其实,我救你是有私心的。我是为了我的国家,为了中日友谊。”

最后这两句话两人不懂。李瑁与心爱之人久久相拥,不舍松开:“我盼了二十年,终于等到我们再相聚、相伴下半辈子,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江枫深深地为这对痴情男女所动,更加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成全了一对真爱鸳鸯。他走过去说:“皇叔,千言万语,上车再说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将有一生的时间来对彼此倾吐心里话。”

江枫的心盈实着激奋,不知道这对真心相爱的人终日面对,却又只能隐忍,不能相握,不能对彼此说一句贴心的话,这样的日子怎么就过了二十年?在他们感觉中,或许比二百年都要难度,是心中充满的希望支撑着他们。杨玉环的希望便是帮助夫君登上储位,并为之锲而不舍的努力。李瑁希望是为玉环抚育他们的三个子女。这样想着,江枫对杨玉环的厌恶就消失了。他理解为爱人不惜一切的全部深意。

杨玉环与李瑁手牵手走到后门。此时两人都是百姓衣着,毫不会引人注意。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郭源和四个官兵等候在车旁。

两人上车前,又双双跪在江枫面前,李瑁动容地说:“皇叔最后再谢谢你,恐怕此生我们叔侄无再会之日了。我会一生一世把你放在心里。”

江枫忙扶起两人说:“皇叔,豫儿为您所做的都是应该的,快上车吧!”他有对郭源说:“你们要小心,把他们送上船后,其余人回来,郭源你要一直把它们送到扶桑。安顿好后,立刻赶回来告诉我,封锁线内也许有人会识破你们的身份,千万要谨慎!”

世间尚有李瑁与杨玉环这般真挚的爱情,可叹多少诗人笔下大多颂扬她于唐玄宗的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现在把这几句千百年来对爱情的誓言用在她和李瑁身上,那才是当之无愧。江枫望着马车远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次日,风和日丽,秋阳灿灿,山明水静。六军将士又尽责尽职的卫护圣驾,浩浩荡荡的向西继续赶路。好像马嵬驿之变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惨烈的一幕,杨家千百口人顷刻惨死的情景只在唐玄宗一人心上留有创痕。除外并未影响任何人的心境。

江枫无精打采的坐在马背上,心绪不宁。他在担心他们此行是否顺利?他也不想看到玄宗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实情告诉他,又觉不妥。不能让玄宗知道杨玉环与李瑁在一起,那样他会更受刺激。刚才玄宗就问他,寿王李瑁哪儿去了?他说昨夜有人潜入十二皇叔寝帐,把他掳走了。

对于有数十儿女的玄宗来说,这不过是走失一个罢了。他并无太大的伤感,只是叫豫儿派人去寻。

江枫驱马来到李永佳马车外,把缰绳一扔,纵身落在车上,坐在旁边。

李永佳愣愣的看着他:“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你看我哪里不对?”

“我说不出来,只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江枫命令宫女、太监下车,他的作为让李永佳吃惊:“什么事这样神秘?”

“佳佳,这件事我不说出来,闷得慌。我只对你一人说,千万保密。”他内心深处把李永佳当成唯一的知音,任何事都可以对她说,一个人承受太多的事。也不是很好受的。只有找人倾吐,心里才舒坦。

“到底什么事?”李永佳反而着急了。

“佳佳,杨玉环没有死,”江枫低低的声音“是我李代桃僵救了她。”

“啊!”李永佳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你不是很恨她么?”

“我和她相隔千年,根本就无关痛痒,无所谓爱恨。我以前对他兄妹所做的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的立场。”

“皇爷爷不会怪你,万一将士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啊!”李永佳低声道。

“她永远不会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我叫郭源送她去了扶桑!”

李永佳双目炯炯,“给我一个理由,你不会平白无故冒此大险?”

“一个字:爱!”

“爱!?”李永佳恍然大悟:“怪不得十二皇叔突然失踪,我明白了。江郎,你肯去成全他人,为什么不成全我们自己呢?”

江枫语气淡淡的:“佳佳,我已经有了真爱,我和你时空隔阻,相识太晚,我不能辜负爱雪,终此一生,也不会变,不会背叛她,除非”他停下了。

“除非什么?”李永佳急忙问。

“除非她先放弃这段感情,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情相悦,,彼此忠诚。这种可能几乎没有。”

李永佳摆弄着手里的一个朱钗,难过的很想哭,又不得不强忍着,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走。”江枫又说:“只是我在这里插手很多事,答应你要收复长安,还得把珍珠救回来,我欠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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