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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人尽其用是学问

……

苏寒蹭了一段距离的车子,就下车走人了。程喻文哼着歌载着温靖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今天还顺利吧?”程喻文很关心温靖的工作情况,“觉得希尔这个人怎么样?”

温靖歪着头想了想,说:“很……看不透。”

“我叔叔喜欢的人都是这德行,阴森森的。”

温靖闻言一惊,她这才意识到,希尔是程义伟的人。程喻文现在问起他的情况,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但是希尔的行为,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无可挑剔的。总得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才好图谋。

程喻文见温靖一脸阴晴不定地,不由得笑了起来,右手就温柔地覆盖上她修长柔滑的大腿:“我又不是叫你去做间谍,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放心只管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够了。”

温靖这才放下心来,她忽然又想起,论到公司里资历最长的人,眼前的程喻文不就是一个了吗?

林婉丽来公司比较迟,不了解过去的尤娜。程喻文作为大老板,总应该知道一二吧?

可是,如果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个人来,温靖又觉得怪怪的。好像在老板面前编派别的同事的不是一样……程喻文不多心也还好,要是多心起来,自己不就成了小人?

因为被韩青萝在背后中伤过,温靖以己度人,就格外不愿意意外滋事。

她的眉头皱起又放开,放开又皱起,怎么逃得过程喻文的眼睛。他若无其事地驾车转了个弯,说:“这次跟着希尔来的,都有些什么人?”

这话容易回答,温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程喻文听到尤娜的名字,顿时就明白了温靖在纠结什么。他说:“尤娜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很有才能,做事态度也很好。就是太过耿直了,得罪人太多,就一直升不上去。后来她年纪大了,升迁无望,就开始八卦多事起来,总是仗着自己资格老,对别的同事指手画脚的。希望林婉丽这次不要太放在心上才好。”

程喻文对尤娜的评价,倒出乎温靖意料之外。她扬起一边眉毛,诧异地说:“尤娜很有才能?”

“你一定没有看过她写的文章吧。她可是西北大学新闻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在媒体界的人脉很广,基本上发出去的稿子,都可以在媒体上见到。”程喻文说罢,皱起眉头,“也是程喻嘉太年轻了,原本尤娜在本部干得好好的,只因为顶撞了他一次,就派到亚太区的服务管控部来。如今的尤娜,也只能等退休罢了。”

“原来是这样……”

离开了自己擅长的岗位,又没法得到升迁,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和位置,行将退休的老员工,当然就只好通过指手画脚和挑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了。

只要发现了问题,温靖就有解决的办法。

嘴角弯弯,已经露出了笑意。

吃起饭来,也就格外香甜。

温靖开心,程喻文自然就开心了,他笑眯眯地指着餐桌上的新到红菜薹说:“现在的红菜薹还早了一点,没有打过霜,不够清甜。不过在这里也算是难得的了。你多尝一点。”

温靖虽然口味颇重,却不太喜欢红肉,平日喜欢的,多是各种鱼类海鲜蔬菜。

所以今晚鲜香咸辣的湖北菜十分合她的胃口。

武昌鱼、家常豆腐、凉拌鲜藕、恩施土豆、炒红菜苔,全部一扫而光。捧着肚子叫买单,温靖眼睛一滑,竟然见到楼下的旋转楼梯处,希尔带着一脸无奈的何雨泽走了进来。

实在是希尔这种高头大马的老外,在中餐馆里太过醒目,他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满脸好奇的样子打量着店内的黄鹤楼大幅图片。

“怎么啦?”程喻文结账走过来问。

温靖低声在他耳边说:“希尔!”

程喻文也脸色微变:“他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我怎么知道。原本安排今晚去香格里拉吃意大利餐的!”温靖焦急地左右张望,想找到个后门什么的可以躲出去,偏偏店里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却只有一个出入口。

程喻文一拉温靖小手:“跟我来。”

他拉着温靖,闪身进了一个没有人的雅间。

十月的南方其实已经有些凉意,但饭店还是开了空调。屋子里的窗户关掉紧紧地。程喻文来到窗边,用力一拉,铝合金窗门纹丝不动。

“该死,开不了!”

希尔那带着浓重西部口音的英语已经咫尺可闻,而且好死不死地,偏偏就向这个房间走来——以他们这种排场,来饭店吃饭要个包间实在太正常了。

温靖急道:“要不我们先到桌子底下去!”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不会钻桌底的!”程喻文毫不迟疑地拒绝,他在抽屉里翻出几样工具来,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窗户很快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程喻文哗啦打开窗门,说,“好了!过来!幸亏这里才二楼!”

温靖这才知道,程喻文要跳窗!

跳窗就跳窗,谁怕谁。温靖全身血液一块往脑袋上冲,不假思索地上前拉住了程喻文的手……

夜风凛凛,仍然带着白天的热度。程喻文搂着温靖,从二楼包间窗户往下跳。温靖闭着眼睛,正等待那腾云驾雾的感觉,脚下却已经踩到了什么,嘭的闷响。

“后面是员工停车场,搭了石棉瓦棚的!”

程喻文一边低声说,一边从外面拉上包间窗户。他像灵活的大猴子,跑到石棉瓦棚边缘,哧溜一下就滑到了地上。温靖照办煮碗地跑过去,只是她下滑的动作就没有程喻文那么专业了,程喻文在她滑到一半的时候,拦腰抱住她,这才避免了她崴到脚的命运。

哗啦一声声响,头顶上传来何雨泽的声音:“希尔先生,房间开了空调,不用开窗了。”

他们果然进了这个雅间!

温靖赫的一吓,程喻文已经抱住了她,把她挤到墙角落处,低头吻住她。

希尔从头顶上冷冷地向下望,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和怀中的女人缠绵。那男人低着头,既看不到脸,也看不清身形。更遑论被他压在墙边的女人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程喻文的车子,怎么进来饭店就不见了人呢?

希尔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肌肉跳动了两下,用力拉上窗门。

屋子里的何雨泽,捏了一把汗。

他们华南区的几个,是仅有的几个知道程喻文还留在国内,而且跟温靖同居的人。刚才希尔突然提出要改变吃饭地点,千里迢迢地找到这个新开业的湖北菜馆来,何雨泽叫不妙。

幸好温靖和程喻文机灵,已经提前走了……

有短信发进手机里来,何雨泽低头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机笑道:“这里吃的是湖北菜。我们的开国元勋里,有好些人就喜欢吃湖北武昌鱼,希尔你过几天就要见到我们省的最高领导之一了,要不要来一条,讨个好彩头?”

希尔也配合地笑起来:“可以啊,乐意之至!我一直都很喜欢**!”

于是何雨泽说:“这里的武昌鱼都是新鲜空运,以鮰鱼最出名。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到了五月,还会有正宗的长江鲥鱼,那才真是人间美味!”他笑眯眯地说,“伊芙琳,你和我一起去海鲜池点菜。”

希尔没有起任何疑心地,跟卫山南聊天去了。

何雨泽到了海鲜池,就让伊芙琳去点菜。一个穿着红衣的服务生走上前来,低声问:“请问,你是何先生吗?”

“是的。”

那服务生就不再说话,把手中一枚激光钥匙塞给了何雨泽。何雨泽看着激光钥匙上的布加迪威龙车标,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红钞票给服务生。

……

“你把车子留给阿Rain,让他开回去了?”

坐在计程车后面的温靖,压低声音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吃惊。很快,她又弯了眼睛,“这样,希尔就没话说了吧。”

的确,即使是她,也想不到把车子交给何雨泽更好的选择了。何雨泽是市长儿子的事,在公司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个**开部豪华车什么的,在这个国度里太不是个事。

程喻文点点头:“也是我大意了,刚才那么高调的来国贸接你……希尔就算见不到我,他的人也认得我的车子的。所以他才一路跟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幸亏我戴了墨镜,他们见不到我的人。反正国内的车牌号码他们又不知道,到时候死口咬定是阿Rain的,这件事就算完了。”

“嗯,这样也好。”

反正程喻文不在乎这点钱。

温靖沉默下来,直到她发现,马路两边的景色不对劲。马路越来越宽,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并不是科美大厦所在的热闹的老城区。

“程喻文,我们不回家吗?”

路灯飞快地在程喻文身上掠过,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氤氲着暧昧不明的光芒。

“回家……你回家,我回网吧去。”

温靖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她澄澈的眼眸蓦然凝固,那瞳孔深处,只剩下俊眉深锁,目光坚定的程喻文。

“温靖,我们这段时间不能再在一起了……希尔刚才冲着来的人……是我。”

出租车在软件园前停下,天蓝网吧的霓虹灯在树丛后闪烁。冷蓝的厉光照得温靖俏脸没有半分血色。程喻文飞快地对司机说:“科美大厦。”

然后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再反手把温靖关在车厢里。

“不,程喻文,不……”温靖拍打着车门,可程喻文早在下车之前已经上了锁。出租车司机启动了车子,程喻文在温靖眼中迅速倒退,温靖向后看着那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发红的眼眶里已经有了狂乱。

她看到程喻文微笑着看自己,他的肤色是那么的白,在晚上透着盈盈的光,比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白。

终于,他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转过身,以一向优雅而施然的步伐向网吧走去。

“不——”

……

何雨泽很会点菜,而且辣的食物,也很适合外国人。这顿饭希尔吃得还算满意,何雨泽一边陪笑,一边心里早就飞向了温靖身上。

不知道程喻文和温靖两个,如今平安到家没。

这样偷偷模模在一起的关系,到底幸福吗?

无可否认,程喻文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但最近何雨泽却没有在温靖脸上,读出多少恋爱中的甜蜜来。

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像平时一样工作、生活……

她总是那样,把所有事都埋在心里。

何雨泽满心想着温靖的事,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满脑子都关于同一个女人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等到吃完饭,卫山南做司机,送希尔他们回酒店。

希尔对何雨泽印象不错,也就起了拉拢的心。毕竟温靖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程总的人,可她手下的好些干将,往后是可以而且必须用到的。他就招呼着何雨泽:“来来,阿Rain,我们先送你回去。”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希尔。”何雨泽笑眯眯地扬起手中的激光钥匙,当着希尔霎时铁青的脸按了一下,“不过我自己有车。之前让人先开过来给我们留位置。”

不远处的布加迪威龙就哼哼一声,车头灯闪了一闪。

“这是……你的车?”

希尔一副打死不敢相信的模样,何雨泽笑眯眯地说:“是啊。”

剪刀车门打了开来,他潇洒地坐进驾驶舱里,回头对卫山南说:“阿卫,记得注意安全驾驶。明天见!”

“好,明天见!”

卫山南把满月复狐疑的希尔一行,塞上了奔驰商务车。

“希尔,你不用惊讶。阿Rain在XT职位不高,但人家家境好。工作是为了挑战自我实现人生价值。”

卫山南憨厚而老实地笑着对希尔解释,希尔知道,卫山南是全XT上下最不会撒谎的老实人。

他绝对不会骗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

……

温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出租车上回到家里的,程喻文的气味遍布整个房子。

这个房子,刚搬进来的时候,只有简单家具。张卯月那帮马大哈,当然不会细致到给温靖买家私。如今触目所及,沙发上的抱枕,是程喻文带来的;房间里的衣帽架,是程喻文添置的;厨房里,更是每天都有程喻文下厨,变着花样做出各种各样的美味饭菜……

他的身体不好,其实不太适合每天吃外面大油大盐的外卖。

温靖走到主人房的浴室里,月兑掉衣服,开始淋浴。拉上那张汤姆和杰瑞的浴帘,她这才发现,那也是程喻文的手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生活上的一切,都可以交给程喻文来打理了?

而且,他确实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两个多月,60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已经足够让一个人,适应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精神就不太好。

尤娜大惊小怪道:“温小姐,你没事吧?妆容都乱了,我今天可是要给你们配图片,发新闻到《一周经济》上面去呢!”

XT在国际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跨国公司,颇受经济类媒体的青睐。

温靖听到尤娜这样说,想起昨天程喻文跟自己说的话,心念一动。

“尤娜,听说你的新闻稿子写得很好?”

尤娜眼神一闪,骄傲地点头。

“是这样的。”温靖把心中的想法跟尤娜打商量,不过她算是领教过老外得寸进尺没脸没皮的功力了,所以口吻中还是带着威严,“XT中国这几年,公关媒体方面做得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差劲。可你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我想这两天给两个人你带一带,做一下他们的导师。把媒体这一块抓起来。”

尤娜闻言,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出神的模样。

温靖以为她听不清楚,就用更慢的英语语速,把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问:“你愿不愿意,来做这个导师?”

“真的?”尤娜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温靖。

温靖杏眼无波,充满诚恳。

眼神,是不分国界的。

尤娜顿时喜笑颜开,拼命点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太高兴了!”

温靖提醒尤娜:“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去跟希尔提要求。不过这样你就没法去帝都和上海了。”

虽然S市是南国第一大的城市,但帝都和上海,比起S市又是不一样的繁华。尤娜这种临将退休的边缘化员工,少一次就少一次机会。温靖说得很清楚,就是把选择权交给尤娜自己。

“没什么。反正我去也是做跟班……我意思是,我觉得为中国区的新人做培训,更有意义。”

对于这类老牌企业来说,中国这个市场太大,太有诱惑力,太容易出绩效。对于边缘化已经好几年的尤娜来说,能够在这里做一场培训,就是年终的一个业绩亮点。温靖这一招,算是搔着了她的痒处。

所以尤娜毫不犹豫地,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温靖得到了尤娜本人的同意,不再耽误,马上去跟希尔提出要求。

希尔今次带尤娜出来,本来就带着犒劳老员工的意思,顺便也是把这个刺头带过来,给温靖一点不痛快。如今听说温靖居然主动要求把尤娜留在身边,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马上就批准了要求。

于是皆大欢喜之下,尤娜用心应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精彩万分的署名文章,发到了《一周经济》上面去。

这篇报道后来成了当期《一周经济》的首页新闻,而且在行业里引起广泛好评。从此XT在亚洲的影响力又上一层楼,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在说完尤娜的事情之后,希尔还要跟温靖确认在帝都和魔都的行程。

自从温靖接任中国区总经理之后,郭巍和朱世武两个封疆大吏的交接反而非常顺利。毕竟当日邹怡在会议室里撒泼耍横时,他们二人都在场,当时就已经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而且郭巍是温靖的粉丝,朱世武是典型的职业人,只管犁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司是哪位都无所谓。

于是原本温靖以为最棘手的两块骨头,都顺顺当当地过渡了过来。

这样做,对公司也有好处。毕竟稳定的公司才容易产生业绩。温靖要对华南区大动干戈,华北、华东两个区就不能太过动荡。

“在帝都,分别要跟首都银行的刘行长,还有环保司司长会面。此外,还会抽一天去一下津唐两地。东北那边,倒不用怎么费心看,年底的时候,我们将会参与辽宁第一重工的竞标。如果你时间排得开,也可以去拜会一下他们的钟总。郭巍是帝都本地人,他做事一向专业,你可以尽管提要求。”温靖耐心地说,希尔也专注地听。

办公室里静悄悄地,只有中央空调呼呼的出风声,温靖的这个办公室采光很好,宽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地下国贸购物中心的中庭广场,她并不崇尚奢靡,进来之后也没有添置新的家具。邹怡用了几年的东西,大班桌椅都已经略显陈旧,带着岁月的凝重光晕。

反而显得这个办公室沉稳、大方。温靖年纪轻轻地,坐在那已被磨蹭得略显光滑的大班转椅上,气度沉稳,很有大将之风。

她本身口语很好,如珠的声音伴随标准的英式口音,在屋内回旋:“唯一一个缺点,是郭巍的英语不算很好。所以这次会带着随身翻译来,是圈内著名的穆氏翻译公司。”

希尔点点头:“你们安排得很好,我都听你们的。”

电话铃声响了,希尔歉意地笑笑,温靖乖巧地住了口。于是希尔站起来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分钟后回来,脸上已经带了掩盖不住的喜色。

“温靖,我16号离开国内,麻烦你帮我订一张飞往香港的飞机票。”希尔说。

临时更改行程?

温靖一愣。

希尔说:“不,不光是我。温靖,这几天,最好你也去一趟香港。你有通行证吧?”

港澳通行证,温靖当然随时准备好的。可是怎么希尔那么着急呢?

希尔显然也看出了温靖的诧异,喜滋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香港的信禾集团,有意向跟我们合作。香港公司那边的洪经理已经跟了这个单子一年,如今才给我带来好消息。但他们开出来一个条件,就是要我们保证,他们内地的分公司也可以同时运行这一套软件。你知道,这只不过是繁简体转换的差别而已。洪经理刚才带了好消息给我,然后要求你过去支援一下他。”

温靖耳边响起阵阵响雷,只炸得她眼前发晕。

“这是一个跨地区单子。”希尔拍拍温靖的肩膀,“虽然香港已经回归……但是你知道,你们的领导人提出的那个构想……那边的很多制度,跟内地是大不一样的。必须你去,而且也只能你去。”

“那,如果做成了,分成怎么算?”温靖月兑口而出的,竟然是一个傻问题。

希尔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按比例来分!香港那边采购多少就分多少,你们这边看布点,网点多少就分多少。算起来,你们要比洪总拿得多多了!哈哈,哈哈!”

信禾集团的老板是香港首富,身家已过千亿,是全球都排的上榜的超级富豪……大单子在眼前晃悠,就算深沉如希尔,都忍不住喜形于色。

温靖陪着希尔笑完,希尔说:“我16号就会飞到香港,亲自督阵。你到时候最好跟着我一起去。那么,这件事,还有15号那天的会面,就是我这个月最重要的两件事了。”

说罢,希尔意味深长地盯着温靖。他浅灰色的眼睛里一片浑浊,闪动着莫测的光芒。

但是,温靖对希尔的审视只是浑然不觉,她云淡风轻地笑道:“没问题,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

闪着银光的针,一根接着一根地从白皙修长的男人身体上拔出来,有几个地方,竟然沁出了黑红的血珠。

像寒梅落在皎洁的雪地上,美丽而妖艳。

触目惊心。

当最后一根银针离开程喻文光洁结实的背部,邓老先生低声说:“好了。”

程喻文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层层的细小汗珠,黑曜石般的眼眸充满隐忍。

邓老先生把温好的毛巾披在程喻文光果的背上,说:“你休息一下。药马上就好。喝了药再回去。”

“邓老先生,你说我的身体……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程喻文侧过身子,洁白松软的大号浴巾就那样松松地搭在他身上,映衬着他全身匀称的肌肉,舒雅高贵,叫人不忍直视。光看外表,实在看不出这个人先天不足,导致如今的身体已经濒临彻底崩溃。

邓老先生苦笑:“我原本让你禁欲、禁思三个月,就是让你的机体有一个休养生息的过程,以便配合我现在的针灸药石。可你只做到了前者,却仍然没有做到少思少虑。如今心血亏损太过厉害,你的体质又不好,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我的疗程,就不好说了。”

就是前者,也是因为温靖的极度不配合,程喻文才被迫做到的……

程喻文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就垂了下来,带了几分黯然。

“那么现在继续疗程,会……”

“你会很痛苦。痛苦到……”邓老先生说到一半,忽然问:“今天才第一天进行针灸,你觉得怎么样?”

程喻文回想起刚才那银色的针刃透过肌肤纹理刺入的感觉,起初并不痛,渐渐地却痛入骨髓;起初也不痒,接下来却从肉里痒出来。体内凉热交替,更是煎熬不堪。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缓缓摇头:“实在不怎么样。不过还算能忍受。”

也亏得他多年以来,一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刻意锻炼的关系。

“到第三天的时候,你体内的毒素会透过我的针刃,全部归聚在穴位上。到时候你的全身会像得了陈年老风湿的老人一样,又酸又麻,胳膊都举不起来。”

“五天之后,血液重新打通,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二经重开,心包积液会宣泄出来。其中的过程,是无尽的痛楚。”

“等到了第七天,最后一天了,这些陈年积下来的垃圾,才会经过我的汤药,扶邪归正,心火内敛,脾土重归,恢复正常。”

邓老先生最后说:“然后之后的三年,你必须每三个月回来我这里复查一次。我会根据四时不同,为你开出相应的方子,补充肾阳,固本培元,恢复你的体质。”

其实最难的,就是七天这一关。

如果程喻文熬不过去,那么这个天生带来的毛病,就要跟他一辈子……若是以前,程喻文无所谓,可他现在铁了心要娶温靖的,他要把眼前这种好日子,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沉默半晌,程喻文又问:“如果我中途熬不住呢?”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你有钱,在美国人脉又广,每过十年八年的通一次波子,也可以撑下去。也就是我一开始说的,可能以后要小孩有困难,还有就是不能劳心劳力了——包括房事,也是劳力的一种。”

程喻文从来不是柏拉图,也没有当柏拉图的打算。

他更不乐意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然后让人在自己胸口练刀法一样切开十个八个口子——现在胸前那一个,已经凝固得只有一公分大小的小口子,他每天洗澡时候看着就够闹心的了。

助手端来一碗中药,浓褐色的液体有些粘稠,散发着微苦的气味。程喻文淡淡地看了邓老先生一眼,说:“那我就继续接受治疗吧。看看我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持得住。”

……

……

时间如水一样流逝,送走了希尔,温靖的工作就进入有序而忙碌的状态。

尤娜的培训很成功,原本只是温靖想着给闲得发慌的尤娜找点她擅长的事来做,没想到调过去的两个公关人员跟着尤娜,获益良多。

而且尤娜的另外一个优点,也渐渐地被发掘出来了。她除了文章写得锦绣灿烂之外,还有着非常出色的资料整理能力。一个冗长乏味的行业会议,尤娜从头到尾听完之后,回来就可以把会议纪要以及对自己公司的好处,一一归纳整理出来,效率很高。

温靖如获至宝,对待尤娜,那是真真正正地敬佩起来。包括公司上下的员工们,在尤娜展现了这些实力之后,都对这个挑剔的妇人有了新的改观。

行将退休的尤娜,万万没想到竟然在中国找到了自己新的存在价值。她有了事情在忙,心情又很好,渐渐地,竟然也不那么挑剔了。

随着希尔返程的日子临近,尤娜竟然生起了一丝不舍,不愿意离开这片给自己带来新机会的热土。

这一天,温靖找尤娜谈话。坐下来温靖就把一份英文日报递到尤娜面前,笑弯了杏眼:“尤娜,你看看。”

尤娜低头一看,是一份在国内发行的英语周报。经济版的头条,是一篇名为《XT总监访帝都,是否引发新的软件价格战》的重磅大字长文章。署名李书行。

“这是小李的文章,第一次在官方有影响力的媒体上上头条,而且,是主编钦点上去的!”

温靖振奋地告诉尤娜这个好消息,“之前一直都是靠着关系,挣点儿豆腐块版面。尤娜,这里面有你一半的功劳!”

尤娜接过报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翻,然后仔细阅读起李书行那篇文章来。

温靖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直到看完了文章,尤娜才露出笑容:“李写得很好,进步很大。我不是很高兴,而是——”她灰色的眼珠子盯着温靖,里面倒映着温靖那温和淡然的笑靥,“十分高兴,非常高兴!”

“你的培训效果真的很好。”

温靖诚心诚意地说。

“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希尔明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要跟他回亚太总部。”

该来的果然要来,尤娜眼神一阵闪动,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舍。有那么一瞬间,尤娜冲动起来,月兑口而出:“温靖,要不,我申请调来中国区,专门为你们做培训吧。李才刚上手,就这样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想到要回到那个希尔高压统治下,人人按部就班,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亚太区总部,每天继续在服务管控部里做一些布置会场、分发文具、发通知发福利打报告的琐碎杂活。重归这样的日子,尤娜十万个不愿意。

“不,你不能留在中国区。”

温靖摇头,然后看着尤娜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眼看着渔网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她就发出最后一击:“我跟小程总打了报告,调你到总部的新闻中心,担任培训讲师。小程总已经批准了。”

尤娜眼底已经熄灭的小火苗再次燃点起来,只是不敢相信,傻愣愣地看着温靖。

“你拥有别人没有的长处,而且这种长处对于公司是非常宝贵的,全局性的,有多大的舞台,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如果光是留在中国区,时间长了,未免就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面。而我们这一行,保持资讯的灵敏性是非常重要的。在美国总部,你可以看到、听到更多的东西,我觉得那边更适合你。”

都是聪明人,温靖的好意,尤娜哪里会不懂。她眼圈一红,感动极了。

“温小姐……你真是个大好人!”尤娜喃喃地道,“天哪,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回美国去……我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多点到中国,把新的资讯跟我们分享,做多几次培训,把我的人都带起来,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温靖笑嘻嘻地说。

……

从上海返回S市的航班上,希尔啪地合上电脑,满脸愠色。

尤娜调往美国总部新闻中心……调令今天正式下达。没想到那么难搞的人,竟然被温靖不声不响地搞定了。

只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功夫。

头等舱里装着的卫星电话这时响了起来,希尔脸色微变,迟疑了一下,直到电话响起了第三声,他才接起。

“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程义伟的声音,他听到希尔接电话,破口大骂:“希尔,老子问你,尤娜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老娘们很难搞,可以搞得中国区一团糟吗?这他娘的怎么调到美国来了!”

隔着电话希尔都可以想象得出程义伟在那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中也不快起来,才多大点事,为了个快退休的老员工就气得这个样子,一点儿大家气度都没有。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来做事呢。

等到程义伟骂得差不多了,希尔才说:“程总,您先冷静一下。”

他说:“我觉得,我们一开始低估温靖了。尤娜那么难搞,现在却被她不声不响地调到了美国去。而且还是到她原本擅长的新闻那一块,完全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因为温靖用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

比起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阳谋如滔天洪水,顺势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把所有人都卷入其中,不能自已。就像如今,明知道温靖用了手段,可程义伟和希尔,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尤娜被调走,一筹莫展。

“我已经想过,在国内,都是温靖的人,我们要做点什么太不容易。而她很显然又是那种狡猾的女人。所以我做了安排,等到16号那天,我会和她一起去香港。到时候她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成了我们盆里的菜了。”

程义伟闻言,这才好过了一些,他沉默半晌,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我那亲爱的大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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