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肃看到周锦脸色突然变了,心里一个咯噔,是不是被她看出来了?他刚没说错什么呀?而就在他忐忑间,周锦忽地大哭起来。
“小白!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他却一直不能明白!小白,我难过啊小白!”
额?怎么回事!容肃看着她刚才还镇定现在却突然哭得不成样子,愣住了。
周锦却又偏头似为刚才的失态难为情,她一边抹泪一边声音哽咽的道:“我哪是真要打他,我养他这么大哪一次打过了,我只是心里难受,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跟镇上的人关系闹僵了啊!我这是为了他好啊!”
容肃怔怔的听着她说话,凌乱了。
周锦继续哭道:“镇上的人一直忌讳着我们的棺材铺,我……他们也更加不喜欢,不过那也无所谓,我熬过来了,只要他们不对周舟有敌意就好。周舟还小,他长大了,总要讨媳妇,总要融进镇里的。那时候我看着他去肉铺帮工好高兴的。可是现在,他跟镇上的人闹起了矛盾,那镇上的人不喜欢他了,排斥他了,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小白,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我虽非他亲娘,可这些年一直将他当亲生的看,事事都为他着想,你说他怎么能够听了那些人的话就跑来对我质问,他怎么能够那么狠心的说走就走,小白,我伤心啊!呜呜呜……”
说到最后,周锦哽咽的再不能言语,只低头捂住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容肃此时心里就跟长了一只蚂蚁似的,不停乱爬乱咬,让他又痒又疼,他刚还一直对她的冷酷不满,现在竟发现里面别有渊源她深藏苦衷,那刚才真是冤枉她了!看着她弯腰痛哭满满无助,容肃的心里难受极了,手足无措之下,他上前蹲下,搂过她的肩头安慰道:“锦娘不哭了,周舟没走,他也想回来的,只是没好意思……”
容肃手忙脚乱的安慰,周锦这会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人被环住,背被拍着,十足她平常玩笑间哄周舟的样子,可是,可是他怎么学到了啊!他学到了又怎么敢用在她身上啊!
周锦目瞪口呆,忘了装哭,忘了推阻,深吸的一口气忘了吐出,只怔怔的趴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似被狂风暴雨轰炸过。他的肩膀如此宽阔结实,似有若无的男人气息又是怎样的勾魂夺魄……蓦然间,一股暖流自身底蹿出,于是濒临死亡般的窒息终于被打破,心跳猛地加速,呼吸变得局促,依然挂着泪痕的脸更是腾腾腾的热起来了,暖流所经之处,四肢百骸都跟过了电一样,刺激得人先是痉-挛后是酥-麻,最后,浑身无力。
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热,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周锦晕眩了。
容肃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锦娘?”
原本身子还僵硬的,现在竟跟无骨似的全靠在了他的身上。
突地,周锦被那声唤惊醒,她似被咬了般迅速坐正,绷直,只是眼神始终因闪烁显得不安,脸色也因红润变得可疑。
“锦娘?”容肃又唤了声。
“哦,我没事。”周锦起身避开保持距离,使劲拂去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只是怎么又跟生了根似的不走了!生怕被看出什么,又闪烁着眼神胡乱道,“我,我只是很难过,嗯,很难过,呜呜,小白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呜呜呜,我太伤心了。”
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只是这回不是想着那些过往激出来的伤心泪,而是被自己难以控制的不要脸的身体反应激出的羞耻慌乱的泪水。
周锦,你疯了,你想男人想疯了么!怎么脑子里尽那些乱七八糟的!
容肃不知究竟,信以为真,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走了出去,“锦娘,你不要难过,我去把周舟找回来。”
感觉容肃出门走远了,周锦捂着脸的五指松开,却是脸苦眉愁,怎么就这样了呢!
原本只是想将计就计,在这傻子面前演出戏好让他心软从而反过来去劝说那死要面子的小混蛋,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虽然看上去她是又一次斗智成功,可是……可是她刚才靠在他的怀里时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身体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周锦咬紧唇深呼吸,欲哭无泪。
思-春就思-春,可也不能对一个傻子啊!
虽然这傻子身材可诱人了,但这毕竟是个傻子啊!对一个傻子起了色心也太掉价了!说出去还不得丢死人啊!
周锦在屋中抓头暴走,半晌后又黑着脸停下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
门外,草垛子里,周舟挖了个洞,把自己埋在里面,听到有人来,又赶紧撇去身上盖得稻草,只坐正了身子扮出凄惨可怜样。只是看到来人是容肃后,嘴一嘟,失望道:“怎么是你啊?我娘怎么没来?”
周舟虽然年幼,但到底聪慧,被冷风吹了一会,心中的愤怒便渐渐吹散,再仔细思量一下,就发现自己不该了,只是愤怒不在,委屈尚存,亲生不亲生的无所谓,可总不能自己都这么难过了还想着罚他打架的事吧!而且,虽然他又冷又饿好想回去,可是他要真这么回去了一准被笑死,所以为了面子,他也得撑着让周锦来请!
本以为自己教小白那么多话,周锦听了一定心软过来了,哪想到等了半天,还是只等来了小白一个人,于是周舟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容肃在他边上蹲下,道:“周舟,天黑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周舟不甘的很,“你有没有把话跟她说了啊?”
“说了。”
“那她什么反应啊?”
“哭了。”
“啊?”周舟愣了下。
容肃抿了下唇,认真道:“她哭得很伤心的,她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呢……”
“你们说什么了,你可别被她骗了啊,她最喜欢装样子骗人了!”周舟对他那无良娘亲再了解不过。
容肃觑了他一眼,有些不满,而后把刚才周锦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又补道:“她哭,还不想让人看到,只捂着脸,可是我能看到那眼泪水都从指缝间流出来了,而且,而且她到现在都没吃饭呢,一直坐在那,是盼着你回去呢!”
周舟原本还有些不信,可是听着听着,头低下,心越来越静,人也沉默下来了。
从来没想过,她会是这样的。
“回去吧,天都黑了,她还在等你吃饭呢。”见说完他都没动静,容肃又催促道。
周舟一边将手中的麦秆不停的翻折,一边脑海里周锦坐在凳子上伤心流泪并且翘首以盼等着他吃饭的模样,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等到麦秆被再也没法对折了,抬头又问道:“小白,我要这么回去会不会很丢脸啊?”
“哪里丢脸了,她一定高兴还来不及!”容肃判断道。
周舟想了想,觉得也是,最后目光一定,嘴一抿,站起,直往屋中走去。先还是走的,到最后已经是跑的了。
他想好了,待会见了她,一定要扑在她的怀里,道歉也好,撒娇也好,就是不让她再难过了。
她是他的娘,亲的也好,养的也好,反正就是他的娘了,天塌了地裂了也不会变!
因为,这是这世上最疼他的一个人了!
周舟一腔热血皆沸腾的奔跑着,只是推开门乍一看见里面的光景后,站住了,傻住了。
怎么回事?
桌边,周锦坐着,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菜,见他进来,笑眯眯的道:“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没去喊呢……”
周舟看着她笑若春风胃口大开的样子,转头,怒视容肃。
说好的伤心流泪呢!
说好的翘首以盼呢!
骗子!
大骗子!
容肃看着周舟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看周锦笑一派闲淡的样子,也糊涂了,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难道真的又被她忽悠了?
容肃抓头迷茫间,周舟却直直的往桌边走去,爬上,拿起空碗,跑到灶边盛了满满一碗饭,回来,爬上桌,拿起筷子愤然夹菜。
饿死我了!
周锦眼底笑意更甚,见容肃还傻站着,有些心虚,便又粗着声道:“再不来吃可没了啊,我可以为周舟少爷有血性今晚不回来吃了所以没烧多。”
“哦。”容肃应着赶紧去盛饭。
周舟则是瞪了周锦一眼,然后把大筷菜夹到碗里,埋头大吃。
吃了一半,实在忍不住了,怒吼道:“混蛋啊!又被你骗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拍门声,凶的很,三人吓了一跳,都转头看去。随后又听得有个大嗓门的女人喊道:“周锦!你给我出来!”
周锦听出好像是镇上一个胡姓大婶的声音。
“快点开门!”又一个声音传来,却是一个姓王的妇人。
嘈嘈杂杂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
“他们怎么来了?”周锦眉头一皱,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周舟,问,“你今天跟谁打架了?”
周舟报出了几个名字,周锦一听,明白了,这是她们俩找着由头上门寻事了,这俩人跟她可是大有渊源啊。
周锦与胡大婶王家娘子的冤仇始于去年她婆婆死的时候,那天她从铺子里拖了棺材过去,半路拖不动了就歇下了,她们俩的男人正巧路过便搭了把手,本来也就是乡里乡亲帮个忙的事,谁知正巧被这俩女人看到了,而这俩女人剽悍泼辣又善妒,本来就因为周锦模样长得好她们自家男人见着时总是忍不住多瞧两眼而心生怨愤了,如今再见着这场景,自然大为光火,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厮打,骂她不要脸勾引人丈夫,骂她狐狸精转世专会害人。俩男人幸好也不是废物渣滓,见自家娘子无理至此也一个个上来拦着,只是到最后周锦虽然安然无恙还被道了歉,可是跟这俩女人的仇可是结下了。
到了后来,这俩女人一唱一和的不停在背后嚼舌头根诋毁周锦,不是说看到她跟谁谁谁有一腿,就说周舟也是她跟人生下来的野种不好交代才说是捡来的,总之,她们是有脏水要泼,没脏水把干净水弄脏了也要泼,大有一股不把周锦名声败坏就不罢休的架势。
而现在,只怕她们是又要借机寻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