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瑞剑如寒霜,剑气而过,桌椅碎成两半,西岩想要伸手拉起顾以微,却反而被他逼至墙角。
西岩左肩还在流血,勉强抵挡着萧启瑞的攻击,渐渐往窗边移过去。
“啪”的一声,房门被踢开,流云持剑进入屋内,加入了战局。他几乎使出了十成功力,是招招致命,西岩难敌。
顾以微紧绷着神经看着混战中的三人——
“西岩,小心!”
西岩闻声一避,流云凌厉的剑刃划破了他的黑衣,而萧启瑞却没停下攻击,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狠烈的一剑。
“不要!”
顾以微不忍看着西岩为她受伤,猛地拉下床帘,三支银箭齐发,萧启瑞冷哼一声,剑尖刺入西岩胸口时他也随之倒地,三支银箭悉数刺入了他的背部。
“皇上!”
流云一惊,顾不上西岩,急忙扶起萧启瑞,还以为有隐藏的刺客。
“朕没事,是那个女人的杰作!”萧启瑞恶狠狠地盯着顾以微。
但见她敏捷地从凤塌上走下来,仅仅穿着袭衣,便去查探西岩的伤势,让流云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顾以微,朕看你是找死。”萧启瑞受制于软骨散,动弹不得,否则他定会一掌拍死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顾以微睨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只是柔声对西岩说,“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又从盒子里拿出止血丹,喂入西岩口中。
走动间,萧启瑞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心中一怔,莫非昨夜那个女人是她?
不动声色地锁着她的身影,看她对西岩那样温柔体贴,萧启瑞不由得心生厌恶。
“流云,把他压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顾以微自知无力与萧启瑞抗衡,只能看着西岩被拖走,心中担忧不已,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萧启瑞,顺手拿起一件披风附在身上。
“昨夜与朕欢好的人是你?”
闻言,顾以微震惊地撇过脸,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分不清她是谁?还是他心里只有渔玄?
瞧着顾以微的神情,萧启瑞猜出了一二,“看来果真是你,你倒也是不知廉耻!”他冷冷说道,“朕封你为后只是为了激怒陈荣显,你若安分守己,朕就继续让你当你的皇后,若你痴心妄想再敢越矩,朕定不轻饶!”
顾以微悲恸而忿恨,撕心裂肺地喊“你滚!”
她怎么还会对这样的他抱有期望?
瞳中的泪转瞬如有冰水劈面湃下,整个人连纤微的丝都冻住了一般,分明看见一道裂缝慢慢横亘上如坚冰般的心底,轰然塌碎的声音之后,森冷锋利的冰棱直直硌在心上。
萧启瑞怒不可遏,剑眉紧蹙,这个女人竟然敢叫她滚,分明是人尽可夫的样子在他面前却装成了贞洁烈女,“顾以微,不要试图激怒朕,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人质。”
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流云很快回到屋里,扶着萧启瑞离开了琉璃宫。
夜再次静下来,冬雪纷飞,如水般柔和的月色和从墨色的天际滑落,照得这后宫里的恩怨情仇格外清晰。
芳魂何处去,幽然花满地。
让顾以微措手不及的是,今夜仅仅是噩梦的开始,自此萧启瑞就成了她生命中的恶魔,掠夺她的所有,伤害了她的所有……
第二日,顾以微称病,没有太医来探视,唯有菲儿与青蓝守在一旁。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焚着檀香,慵软的香气淡淡如细雾飘出,空气中弥漫着叫人心生懒怠的气息。
她半卧在榻上,耳边有夜风穿宫苑重重冲向殿宇楼的声音,隐隐似有人在轻声呜咽,仿佛是一种压抑的、悲怆到骨里的悲泣,在叹诉无尽的哀伤。
“以微姐姐……”
卫子琪听说她病了,急忙带着雪狼来看望。
“子琪,你来得正好,一会晏丞相便会来接你们出宫。”
顾以微不舍地望着雪狼,无界说她最好能将雪狼带在身边,但此刻她自身难保,只能与它暂时分离。
子琪听说要回丞相府,自然是高兴的,却又担忧顾以微的身体,乖巧的坐在床边,陪伴着她。
“主子,晏丞相到了。”
有宫人来通传,说晏文钦在宫门处候着。
顾以微在青蓝的搀扶下走下床,拿出纸笔,写下寥寥数字,折叠后交予子琪,“见到晏丞相,将这字条给他,就说是我写的。”
子琪点点头,“以微姐姐,下次子琪再带雪狼来看你。”
顾以微怅然,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菲儿, 你带子琪他们过去。”估模着让晏文钦等久了不好,她勉强露出一笑,抱了抱子琪与雪狼。
菲儿应声,带着卫子琪和雪狼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恰好遇见了贞贵妃。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菲儿恭敬地叩拜,雪狼则在她身边转悠。
渔玄见到雪狼吓了一跳,怒斥道:“你们把后宫当做什么了!?快把这畜生杀了!”
卫子琪大惊,急忙护在雪狼跟前。
“不许杀它!”
因她在琉璃宫里自由惯了,也不懂宫规,这番大胆冲撞定然惹恼了渔玄。
“你是谁?”渔玄并没发怒,而是柔声地问。
“我是晏丞相的妹妹。”卫子琪以为提到晏文钦,她应该会害怕,却见她神色如常。
“贞贵妃,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坐呢?
顾以微拖着病体,披着件鎏珠羊皮袄走了出来,“子琪刚入宫不久,不懂规矩,贵妃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并示意菲儿赶紧带子琪出去。
子琪感觉到气氛不对,低下头由菲儿拉着走,就在经过渔玄身边时,渔玄却故意伸出一只脚将子琪绊倒。
子琪本就走得急,狠狠的摔了一跤,袖子里的字条瞬间掉了出来。
雪狼冲着怡贵妃“呜呜”的叫着,按耐不住就要扑上去,被顾以微一瞪,才收敛了脾气。
渔玄俯拾起字条,打开一看。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字迹与皇上日夜捧在手里的那张字条一模一样……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以微,莫非这是她写给晏文钦的情书?她缓缓将字条叠好还给卫子琪,身姿袅袅地过来挽着顾以微,“姐姐我们进屋吧。”
顾以微凝视着菲儿等人的背影,隐隐担忧着。
“恭喜姐姐死里逃生,又重获圣宠被封为‘莲心’皇后。”渔玄笑意盈盈,心下却嫉妒得沁出了血。
“死里逃生确实是我命大,否则早就死在贱人手上了。”顾以微的眸色微微一亮,一双美眸因着这神采愈加灵动妩媚,语气却是讽刺的,让渔玄很不自在。
“今日妹妹来找姐姐是有一事相求。”渔玄懦懦地开了口,“希望姐姐能暂时替妹妹保守秘密,玲珑之死臣妾定然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顾以微只言片语,淡淡地望向凝成冰面的碧湖,仿佛有无限渴望与期许,亦有一抹难言的伤感,仿佛终年积在山巅的云雾,散布开去,然而终究,嘴角也只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漠。
“那妹妹就先谢谢姐姐了。”渔玄微微一笑,恰如冰雪乍融,春光四溢,反握住她的手道,“不枉姐姐借我的身体重生,没想到我们竟有机会一同伺候皇上。”
顾以微麻木的抽不手,不愿去撕下渔玄伪装的面具,回眸见重重殿宇飞檐高啄,廊腰缦回,正似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心头陡然生出一点倦意,这样厌倦和疲累,这样的争斗算计要到哪一日是尽头?
“姐姐,太后已经知道姐姐还活着了。”渔玄见她不说话,又轻声说道。
“渔玄,李毅死了你伤心吗?”顾以微是认真的问,她想知道真实的答案。
“李毅是……”渔玄蹙眉,“哦,是个御书房的守卫啊,他死了我为何要伤心呢?”渔玄无辜地闪动着羽睫。
顾以微看着她,她眼底蔓延着朦胧的杀意。
“没什么,只是听闻他为了心爱的女子自尽身亡,我觉得惋惜罢了。”
渔玄的手指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指痕,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顾以微送走渔玄,呆呆地站着宫门口,后天她又要成为天牧国的皇后。可是所有的繁华锦绣,都早已经回不去,那样的哀伤,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一刻不停狠狠揉搓着她的心,不得一刻舒缓。然而心灰了,心思却不能灰,只要一步的松懈,要断送的何止是她的性命,只怕会连累菲儿甚至晏文钦。
离开琉璃宫,渔玄便直奔御书房,她要抢在顾以微向萧启瑞揭发她之前,先下手为强。
来到御书房门口,她却停滞住脚步,那个每次见到她都对着她憨笑的男子已经不见了。突然想起刚才顾以微的话,李毅死了她会伤心吗?
多少会有一点吧,毕竟他陪伴了她两年,最孤独和绝望的两年。
推开门,萧启瑞正在伏案疾书,她瞥了一眼,瞧见桌上放着一包罂粟花粉,心中喜不自胜,皇上果然还是离不开这东西,只要有罂粟花在,她便不会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