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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插曲(1)【手打VIP】

从初识那天起,颂妆一直被方亦杰的细心体贴所围绕;而对其事业心的了解,还是因他出差法国才有了全新的认识。

金融危机后,安越国际在欧州的生产线和经营网络受到极大冲击,由于销售市场萎缩,生产量锐减三分之一,资金琏随之出现断裂,内部矛盾日益增大。在方亦杰受命调任亚洲地区营销总监前,欧州主营业务是由方亦杰与另两名高管全权负责。两名高管先后被其它公司挖角,后继管理人员由于不熟悉全盘经营,屡屡出现管理策略上的失误,使原本就很惨淡的经营状况雪上加霜。由于欧州公司的经营状况已经关系到上万名职员的去留,董事会决议再三才委派方亦杰前往启动应急措施,并承诺若欧州公司经营状况回暖,日后将授予方亦杰百分之三的股份作为回报。为此,方亦杰在未来一年内将频繁往返于中欧。

这是颂妆从茶镇回家后,从方亦杰发来的邮件中得知的。他已经向公司告假回A市举行婚礼,连双方拟出的宾客名单都已转交婚庆公司去通知,还将自己穿衣的尺寸写明给颂妆,嘱咐颂妆快去试礼服,所有婚前准备工作几乎一项也没有落下。

婚期定得太近,方亦杰在邮件中再三希望颂妆给予理解。虽然颂妆也感觉太急,但只要一想到方亦杰分身乏术的处境,再想到母亲催自己成家的迫切心理,也就无条件地投降了。反正早迟都是要嫁人,何不痛快一点?

从苏冰那里取回PMP课程录音后,颂妆打算去中心医院取方亦杰的体检表。早就答应他去取,但工作太忙,频频加班,实在来不及。她给白秋打了电话,正好白秋就在医院,说帮她取,不用她专程跑过去。颂妆提到婚礼,心想陈寒和白秋正好是现成的伴郎伴娘人选,索性邀白秋到家里小聚。

陈寒是中心医院的骨干医师,工作忙得没谱。白秋性格大大咧咧,又不擅长下厨,搬出颂妆住处后,连一顿像样的住家饭也没吃上。晚上,白秋一进门,见颂妆已经准备好喷香的饭菜等自己,一边流口水一边嚷嚷:“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口福!好羡慕方学长哦!可以一辈子享受这种高级待遇。”

颂妆让白秋说服陈寒当伴郎。白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说要抽时间陪她挑礼服。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很窝心。颂妆问及方亦杰的体检表,白秋说体检科室的负责人不在,陈寒拿不到,又要值夜班,稍后再取。

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悄悄话不少。颂妆将白秋留在家过夜。两人同睡一张床,越聊越投机,不但提到于子西,还提到陈寒、方亦杰,最后还提到庄臣以及在茶镇的恐吓事件。

白秋紧张得不得了,“你以后出门要小心点。”

颂妆赞同,又听白秋说:“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下。上次竞标,你不是找了汪凡的麻烦吗?因为失标,那家伙被降了薪,经常有事没事地跑来见庄董。我和庄董的秘书私交不错,特意问了一下,说这家伙讲了你不少坏话。另外,墨菲也和他见过面。我猜想,庄董对你有偏见,肯定和这家伙有关系。”

“有没有干系已经不重要,只要婚礼一举行,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了。”颂妆叹了口气。她和庄臣本身就不是一路人,只要过了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会成为另一种景象。

“万一他们再找你麻烦呢?”

“怎么可能?”

“我是说万一。”

“那就得看是谁了,保不准我也会发飙。”颂妆笑笑,脑子里想着庄臣在茶镇说过的话。不到万一,她是不会让他家人难堪的。

听颂妆说发飙,白秋立即想起颂妆和陈寒初次见面那天的情形,不禁笑起来:“庄臣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发火的样子真的挺凶的!”

“连你也帮庄臣说话?”

“话说回来,我越来越觉得庄臣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心地不错,挺仗义。”白秋说话的同时,从床头柜上取了颂妆的手机,“看,这手机多漂亮!他对你可真是舍得!”

“得了吧你!”黑暗中,颂妆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要不是手机摔坏了,她才不会用庄臣的手机。“等我买了新手机就还给他。”

“为什么要还呀?就当他送你的生日礼物!”白秋不停地按着手机按键,把所有功能都模了一遍。当她打开手机中的存储信息时,“呀!”地叫了一声。

颂妆拧眉问:“怎么了?”

“好肉麻的情话哦!”白秋抖着肩膀咯咯地笑。

颂妆抽走手机,迅速翻看所谓的‘肉麻情话’。不看还好,这一看,整张脸立时烫起来。这些短信的开头都写着‘颂妆’两字,很明显是准备发给她而又没有真正发出的,既有**的表白,也有幽微暧昧的倾吐。颂妆随意看了几条,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好在早就关了灯,要是让白秋看到自己脸红得像西红柿的样子,那还不糗死?

“这小子还真有一套呀!”白秋笑得弓起身体:“为你勇闯红灯,为你送项目又送花,还为你翻车,再加上为你点歌、制作动画和镶嵌画……光想起网上那点击无数、感动人无数的超级连载FLASH《始于洗手间的爱情奇遇》,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怎么就没动心呢?”

“那我问你,就你和陈寒现在的关系,如果庄臣追的人是你,你会改变心意吗?”

“没准儿我真的会变哦!”白秋轻快地答。

颂妆用力拧了白秋一把,“这么花心!小心我向陈寒投诉你!”

“我说的是事实嘛!按庄臣这种追法,只要是女人,十之**会动心。”

“那我就是剩下的十之一二!”

“哎!庄臣真可怜!”白秋总结式地感叹。

颂妆一时无语,想起庄臣说要放弃美术改学商务管理,陷入沉默,推了推白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而下午苏冰说的话再度回响在耳畔:“庄臣是为美术而生的。”

庄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12月13日上午十点,白秋来电告知已有人将方亦杰的体检报告取走时,颂妆正身处A市美术馆。她正前方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名字叫《心海》。油画右下角标签上的创作者一栏写着‘庄臣’两个字。

画面很抽象,以一种从深海仰视海面的角度进行创作,像在阐述一种生命的矛盾与扩张。暗黑的海底生长着妖娆的水草,像一个人彷徨而又絮乱的心境。从海底上移至海面,色彩渐蓝渐轻直至透明。一种身带亮光的鱼穿行在尽情摇曳的水草中,像为身处黑暗的人带来了希望;而鱼类穿游的同时,浑浊的气泡升腾至海面渐而破裂。透明海面的上方,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落下来,光明却无法抵达深海。无论怎么看,这幅画都是一种非主流意识风格。

颂妆确信,庄臣画的是他自己的心境。在画前站了整整半小时,颂妆心情沉重地走开。她本来应该身处办公室,因为听到公车上的移动电视节目提到画展,忽然很想看看庄臣的画作,于是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

临近新年,A市白天气温已经低至五、六度。尽管这样的天气比很多城市暖得多,走出美术馆的颂妆还是机伶伶地打了个颤。冷风将她的披肩吹得一直朝身后飘,混沌的思维立即变得清晰。

方亦杰回国时间不到一年,好友大多客居国外。身处国内的为数不多,颂妆基本都见过。会是谁取走了体检报告呢?

她三两步走向公车站,准备坐车去公司。手机又响了,还是白秋!“你刚才说你在哪儿?”

颂妆顺口答:“美术馆呀!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艺术了?”

“我过来看庄臣的作品。”

“我说呢,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美术馆去了!搞得我挂了电话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正好,你帮我问一下是谁取走了亦杰的体检表!”

“大概是他朋友之类的吧!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哎呀,真是的!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白秋絮叨着说:“一会儿帮你问。我刚才和苏冰通过电话了,下班后一起陪你去试婚纱和晚礼服。”

颂妆嗯了一声,挂电话上车。

“颂妆,你太瘦了,要注意养生。”一出婚纱店,苏冰立即劝告。

“得,她呀!挑食、食量又小得可怜,这辈子都胖不起来。”白秋一手搭在苏冰肩膀上,一边搭在颂妆身上。

“要都长得像你们这么火辣,这世界还不乱套了?”有两个好友陪伴,颂妆心情大好,难得地开起玩笑,“不管怎么样,我算是小花有主了,你们两个……尤其是苏冰,要抓紧青春的尾巴呀!”

“拜托!三个当中,我是最小的好不好?”

“她是说叫你快点找个帅哥定下来!”白秋得意地揉揉苏冰的卷发。“喂,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不行。最近我喝得吐血,换别的!”苏冰将车钥匙晃得叮当响。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法国时装店,要不带你们去逛逛?”颂妆提议。

“对我胃口,我已经很久没有逛街买衣服了。”苏冰双眼放光,拉着两人就上车,按颂妆指的路七弯八拐地开到那间小店。

小店的招牌已经换过了。老式的霓虹灯衬着简洁大方的法语标识,很有三四十年代的怀旧感。白秋瞅着招牌上的法语标识看了半天,问颂妆:“什么意思?”

“Heure,时光。”颂妆笑着说。上次来时,这家店还没换法语名。“仔细听哦,这里放的音乐都很经典。”

苏冰轻微地应了一声,推门先进去了。白秋尾随,颂妆最后。店员很热情地迎上来,看见颂妆,立即说了声欢迎再次光临。

店里的衣物配饰都源自法国,款型出众。白秋和苏冰一进店就被吸引住了,忙着挑拣试穿。

一天繁重的工作下来,加上反复试穿礼服,累得没有力气的颂妆坐在店中央的布艺沙发上,顺手翻起杂志。

天气过冷,客人很少,一个店员与颂妆亲切攀谈起来。“你把那条裙买走后,景小姐问起过你。”

店里开着暖气,颂妆感觉有点热,取下肩膀上的披肩,说:“景小姐?这里的老板?”

“对,但她不太喜欢我们叫她老板。”

“她的眼光不错。”颂妆指了指衣架上风格雅致的衣物道。

“她以前做过模特。”

“那一定很漂亮!”

“要是你早一点来说不定就碰上了!她刚走不久。”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颂妆抿起嘴笑,看白秋和苏冰双双从试衣间走出来。

白秋牵着衣摆在颂妆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苏冰一边整理衣服上的系带,一边向颂妆征询:“给点意见?”

“好看得不得了,走出去就是活招牌。”颂妆笑道。两人身材都很标准,风韵绰绰,哪里还需要她的意见?

白秋小声问颂妆,“会不会很贵?我可是看中了好几件!”说着,她指着苏冰,“她也一样。”

“又要破产了?”颂妆扑哧一声笑出来。

耳尖的店员微笑着解释:“放心吧,我们会给你们贵宾折扣。”

“真的还是假的?”苏冰问。据她所知来自法国正品时装可都不便宜,她所试过的好几件外衣都是不错的品牌。这样的商品一旦摆进百货通常贵得离谱。

“景小姐说,衣物卖给真正配得上它们的人才算物尽其用,所以价格一直很优惠。”先前和颂妆聊天的店员解释。

“景小姐是谁?”白秋纳闷。颂妆接了话:“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听起来……给人感觉很特别!”

唱机里的音乐停了,换上另一首。苏冰一听,惊异道:“咦,是《DasBeaste》?”

白秋接了句:“这是方学长最喜欢的歌吧!”

颂妆耸耸肩膀,说:“没错!”

“也是我们景小姐的最爱!”庄员熟练地将白秋和苏冰选定的衣服包起来,拿着计算器飞快计价。

“原来你们都喜欢这首歌呀!”白秋趴到柜台前,发现那张男人背影照片,“这照片看起来……”

“很不搭调?”颂妆微笑道:“我第一次看到时也这么认为。”

“不呀,是我感觉这背影好像方学长!”白秋左瞄右瞄后说。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颂妆凑过去,反复看了几眼,道:“还真是有点像!”

“我看看!”苏冰伸手过来取走相框,仔细端详,发现照片右下角用标有日期,“2003年……很多年前的咯!”然后摇头,道:“很明显,方亦杰比这照片上的男人帅多了!”

“你只看到个背影,怎么知道照片上的男人不帅啊?”白秋不认同。

“那你只看个背影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很帅?”颂妆忍不住笑,从苏冰手上取回相框放回原处。

苏冰马上取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他长得太难看,所以拍照的人才只拍了背影!”

颂妆笑得更大声了。白秋还想辩解,店员将计算器推到她面前,“小姐,总价1880元,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呢?”

白秋从钱包里抽了张银行卡晃了晃。

“陈寒为你开的吧?”颂妆抓到白秋的小尾巴,笑得暧昧。

白秋脸一红。苏冰立即大加感叹:“唉!有人买单真好哦!干脆我也像颂妆一样找个男人嫁了算了!”

“喂,嫁人和银行卡是两回事,好不好?”颂妆扬眉道。

“你敢说方学长没有把财政大权交给你?”白秋刷完卡,揭了颂妆的底。

“是他硬把银行卡塞给我!”

“哈哈!还是你好命,这么好的男人都被你迷住了,快点嫁!”苏冰拍着颂妆的肩膀,掏钱包埋单。

“没良心的!不准笑!”颂妆假装生气地瞪向两人,“衣服买了,玩笑也开够了,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当然!”苏冰拎起两个大大的购物袋,“我送你们回家!”

“友谊万岁!”白秋和颂妆相视而笑,拉着苏冰在店员们清脆的送别声中推门而出,直奔座驾。辅道另一边,一个身材高挑且五官深邃的漂亮女人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向小店。她的头发烫着大翻卷,染成干净清朗的巧克力色,神情有点严肃,脸色看起来不是特别好,远远扫了三人一眼后,进了店。

“景小姐!”两个店员向这个女人打招呼。

她翻看腕表,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太晚了,天冷,你们都快下班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呆一会儿!”说完坐在柜台前盯住那幅照片,双眼渐渐浮上一层水雾,嘴里轻轻哼唱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旋律。

“你最好,可是……”

她将手伸进大挎包,取出两张医检单,平铺在柜台上,然后反复抚模着照片中的背影,呢喃着:“我要你幸福,也要你的她幸福!”

移开医检单,下边是本很大的记事本,翻开它,内页夹着另一张照片。照片主角是一男一女,男的气质儒雅,女的清秀悦目,正亲昵地交首而谈。拍摄时间却是2009年。

她的指尖移到男人脸上,轻轻划过他的眉眼,低语:“JAY,我爱你!”

而后,她的目光转到照片中的女人身上,说:“林颂妆,我感谢你取代了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除了我,谁也不能嫁给他。你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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