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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乌月》一

自雪域向北,夜色渐至,漫地为霜。这片土地尽是荒原,很辽阔,但越是辽阔,便越显得寂寞。飞鸟散尽天涯,叫声悲怆天地。

这是一个中秋。在人类北方最后一个城市之外的荒原上,一群身着黑白劲装的人正极力奔行着,纵在疾奔,但他们的气息很是沉稳悠长。这虽是秋天,但这片荒原气温更甚冷冬,竟比终年积雪的雪域更冷。

或许是太寂静了,连这批人也忍耐不住这份冷寂。终于一直紧跟那名白衣劲装,排在第二位的人开口问道:“大人,我们自雪域出来已经赶了几日夜了,是否休息一下。”哪位被称为大人的仍旧片刻未停。却像是自顾自道:“这北原实在广阔,可以媲美我国几块版图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尽数征服,必可马踏天下。这次行动务必成功,夺得北原号角,为日后做足准备。”“是!”身后的黑衣人简洁地回答,一行人再也无人多言语一声了。此刻,距离此处最近的人类帝国:雪域也已沉浸在中秋的气氛里,纵然国家正在战乱,但家家户户却灯火通明,女人们酿着美酒,准备着美食,孩子们来回奔行,老人静坐在窗前,慈祥地看着这白色的城市,白色的国家。雪停了,万物俱寂,他们或为远方的战士,或是丈夫,或是儿子祈祷。那天边的明月,映在这城市终年不化的积雪上,闪着砾砾寒光。秋意浓,秋之气为杀。

北原最深处的某个部落,亦是灯火通明。这里与雪域相比较,似乎没有那么充盈的白雪,但气温却更为低了,所有的人生活方式也与雪域大不相同。他们用兽皮做出的帐篷,是御寒最好的武器。气氛是怪异的。所有的帐篷,靠一座丘陵而坐,年轻的男人在帐篷前点起了篙火,周围摆满了食物。一位老人坐在距离篙火最近的位置,男人们整齐的围拢着他,向他施礼,相互间谈笑着,但若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们的警惕。距离不远,丘陵之外,面向他们的,是另一队人,这一队人很是肃穆,也没有在庆祝。为首一人,跨一黑纹骏马,其余人静立在他身后,似乎在等待什么。

“号角爷爷,我们与世无争,却也遭逢这样大难。他们要夺北原号角,又为什么不放过我的两个孩子。如今他们就在哪里不肯离去,若是再来*犯,求号角爷爷请出家族号角,与他们大战一场,为我族死去的人报仇。”说话的人,是一个方首浓眉的大汉,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却显得壮硕异常,纵然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也是赤臂坦胸。

“是啊,号角爷爷,请出家族信物吧,为我们的家人报仇吧。”男子显然很有威信,他一开口,立刻有许多人附和。这些人都是部落里四十岁以上的精壮力量,但却都称篙火前的老人为号角爷爷,似乎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端坐在篙火前的老人。他头发已经雪白了,脸庞也如枯木一般。鬓前的白发散乱不堪,渐渐映出一片通红,他的脸颊似乎也开始变红了。听着大伙的抱怨和劝说,他能感到看似温馨的气氛下,蕴含着焦躁与危机。他们的部落,也确实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自从三天前对面那一队人马进入北原,他们的生活便已不再宁静。因为不肯交出部落世代的神圣信物,那骑着龙纹黑马的强,已经对这宁静的部落展开了数场毫不犹豫的屠戮与追杀。他们历经艰险,凭借着对地势的熟悉,且战且退,终于在今日,八月十五日夜暂退到这处易守难攻的丘陵月复地。

且说北原,地处北方以北。这是人类广阔大陆上唯一一个没有建立国家的地方,不是因为各国高层不想占领这里,而是环境。北原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这里占据了大陆四分之一的面积却只生存的少数人类,除此以外,这里更是奇禽异猛的天堂。生活在这里的人多为散居,却团结互助,民风彪悍。也正因如此,各国都不敢轻易发动侵略这片土地的战争,且不说北原人民强悍尚武,即便成功了,大规模迁徙过来的外来人也不知要在抵抗恶劣环境与凶猛禽兽得过程中死去多少,得不偿失。在长久以来与自然的抗争,与猛兽共舞的生活中,北原人民守望相助,团结互爱,才得以在这么恶劣的光景里繁衍。每个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无论他们身处北原何处,但有一点他们必定铭记于心:他们是北原部落的人,无论他们在流浪迁徙间碰到了谁,都会以北原部落的礼仪相招待。他们有共同的信仰——北原号角。也正是这北原号角,是他们能在猛禽出没的荒原上生存下来的根本。原因很简单,北原号角可以号令北原之上的所有生物。无论北原部落的人遇到什么危险,号角声一旦响彻,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将成为他们最忠实的盟友。至于这号角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清楚。连眼前这位部落里最为年长的老人——号角爷爷也记不起来了。

此刻,号角爷爷听着众人不甘,焦躁,愤怒的抱怨,却没有给出什么答复。他枯木般的脸上始终带着些许微笑,污浊的眼球不时溢出缕缕精光。“清和千羽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家族又有新的生命了……太好了…太好了……”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他喝一口腰间的酒,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火光,嘴巴里念念有词。旁边有人听到老人的话,或者说,是他话里那几个字,立刻神色肃穆起来,再也没有了那些暴躁的情绪,敬畏的端坐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诉苦,抱怨,气氛终于又归于祥和,那方首浓眉的大汉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们静静端坐在一起,吃着手里的食物,想起三天来逝去的人们,他们渐渐觉得悲伤。北原的人悍不畏死,却为他人的离去而殇。

北风卷地白草折。

距离北原月复地不远的平原上,一行人正在疾奔。他们的速度很快,脚步似乎未曾降在地面,脚下的枯草在他们离去之后竟又渐渐直起,未曾断裂。季风呼号,卷起天边飞鸟渐渐消失在黑夜里。夜幕降临了,气温又急剧降下数十度,在这滴水为冰的时刻,为首的白衣人似是丝毫未曾感受到寒冷。“已经确定了,那帮蛮民被困在一处丘陵月复地,不能月兑身。他们势必不会投降,此去必要用出北原号角与我等死战。全都给我打起精神,若有差错,满门灭之。”身后众人立时打个寒噤,却丝毫不敢再多说什么,兀自运力前行。

这时,北原月复地丘陵前的队伍,也已开始补充食物。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六人为一组,相背而坐,坐为圆型。数百人分为了数十组,圆圆为点,又成圆形。纵然在补充食物,他们也没有人出声,自然凝出一股杀气。这数天来,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因为除去与这寒冷的低温斗争,他们也要提防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毕竟,他们身上的杀气与血腥气息,注定他们不是北原猛兽的朋友。抵抗低温可以用酒,但抵抗猛兽就只有凭借他们多年战斗的意识了。

“迅速补充食物,不出意外,主上就要增援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你们想要更进一步,就好好表现。主上身边的强,都是你们学习的榜样,能否功成受赏,就看自己的了。”这声音低沉有力,似乎有一种压制力,竟隐隐将那数百人不怒自威散出的杀气压制下去。这是那身骑龙纹黑马的人的声音。端坐在地上的数百人,仍旧未曾讲话,但却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出那份狂热,以及凌厉的战意。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不出几分,在那无边的夜幕里若隐若现的出现一个白点,白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变大了许多。在那白点之后,隐隐浮现着几个黑点,犹如几团黑色火焰燃在墨里。又是一眨眼,他们已经到了近前。马上的人“噌”的一下跳下来:“大人。”躬身行礼。白衣人身后的十数人也同时躬身:“统领!”声音铿锵有力。看他们一眼,那被称为统领的人又看向身着白衣的人。“大人,对方已经全被困在此处。北原地方博大,或有散碎居民不在此处,但已不足为虑。北原号角必在这一群人身上。”“先去劝降,如若不从,尽斩于此。”

“是!”统领低头领命,却不以为然。他清楚自己所带的那十几人,若非必要绝不会出手。如今看到大人带来的援军竟是他们,心中已给那丘陵里的人们定了死刑。

统领上前几步,跨上战马。既为劝降,自然以势为重。他扫敌多年,不怒自威,身上自然可生出一股杀意。此刻他跨上战马,双目微凝,再度睁开时,已产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在这暗夜之中,这股舍我其谁,节节攀升的威势与黑夜凝为一体,周围数里内的飞禽猛兽,忽然体会到一股致命的危机,强大些的尚且可以逃遁远去,一些若小的,已是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动了。这股气势不只是为了针对丘陵内的人的,他身后的数百人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们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精锐,但此刻除了钦佩,竟也有了一分惊恐。这才是这位统领的真正实力吗!他们丝毫不怀疑,凭此一人,莫说一帮蛮民,就是一只精锐的部队,也足以磨灭他们。那统领*的黑纹骏马,竟然丝毫未受影响,驮起那重似千军的战士,长“嘶”一声,声音响彻天地,与背上之人水*融,令那威势又强上数分。

北原部落。

号角爷爷感到了大家的悲伤,并未出言安慰。他是北原部落所有人得精神寄托,长久的生命令他睿智,聪明。但此时面对眼前的危机,他却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低声呢喃:“家族的传承…是不会断的…新的生命就要诞生。”气氛显得略有沉寂。

“哇!……”一声啼哭,从最深处的帐篷里传出来,这声音似金箔交割,玉帛触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在坐所有的人。悲伤一扫而光,人们相互对视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嘴唇颤抖,发不出一丝声音。“爷爷!爷爷!妈妈生了一个弟弟!爸爸说让你来起名字!”说话间,一个小女孩从帐篷里跑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兽皮裘袄。号角爷爷终于不在呢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接过女孩怀中的裘袄,向着里面的孩子看去。

正在这时,四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压过了怀中孩子瓷器破碎般的哭喊。

“北原蛮民听着!我家主人已至,限十息之内走出丘陵,交出北原号角,举族投降。若有不从,则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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