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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伯颖之困》

十月十五,再回到十月十五。

暗屋,窗户。

月光照进来一小片,照出了地上一摊污水。这屋子,竟是从泔水道上建造的。

污水上落满了稻草,地上也都是稻草。月空大陆再也找不到比这屋子环境更差的了,即便是兵国的监牢也不行。

顺着稻草走两步,便躺着一个人。他不想跑,也跑不了。

这屋子是没有门的。

……

伯颖躺在地上,鼻子里仍旧是那股恶臭。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想东西的精力也没有。

他很想睡,但他不能睡。

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重现着同一件事,一件令他受尽痛苦折磨的事。即便他不去想它,但他的精神却时刻受此摧残。

他一睡,这折磨会在梦里让他生不如死。

伯颖**和背已经躺的麻木了,但他不想动;一个人的心已麻木了,那么身体的麻木便再算不得什么了。

黑屋,躺着,不睡。

人的脑子是停不下来的。

他再度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无月,有风。

伯颖睡得很沉,很死。他本想就这么沉沉睡下去的,但屋角燃着的香被人取走了一块。

所以,他醒了,是在二更夜刚过的时候醒的。

他醒,也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隔壁女人的申吟声吵醒的。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伯颖的眼睛突然有了剑意,这段日子以来,即便他天天被烟香麻醉,即便他原本的锋锐和冷冽的气质消退了。

但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很容易做出一些习惯性的事。

现在,伯颖习惯性的睁大了眼睛,那双眸子瞬间变得富有了神采。但他的表情是冷漠的,因为他已取出了自己的剑。

他有九柄剑,他取出了九柄。

伯颖拉开门,走出去,再推开门。

面前,便是白起。床上,便是蒋文仪。

白起衣衫很整,面带温和的笑。

他像是早已在等他了。

床上的蒋文仪,她身无寸缕,却盖着被子;她脸上却没有一点惊慌的表情。她的笑是迷醉的。

伯颖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伯颖?”白起率先开口。

“你是谁?”

“我是白起。”

“好。白起,我是来杀你的。”

“你要杀我,却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伯颖的眼睛慢慢扫过白起的脸庞,落在蒋文仪身上:“你动了她,这已是最好的理由。”

白起淡淡一笑:“但你为何不问问,这些都是她自愿的。”

伯颖没有说话,替他说话的,是他的剑。

九柄剑,九剑合一,连成一线,已经刺向了白起。

白起也没有说话,对方以剑作答,回应他最好的方法,自然也是剑。

他也出剑,他的剑,只有一剑。

“锵琅琅”一阵吵闹,伯颖的剑悬在了他身边。白起的剑握在手中。

“若是我一剑未收,你已死了。”白起道。

“若是我不收剑,你已死了。”伯颖道。

“哦?你故意手下留情?”

“是。”

“看到了这幅景象,你还对我手下留情?”

伯颖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目光,已经慢慢转向了蒋文仪。伯颖喉咙动了一下,继续道:“我不杀你,只因还未经过她的同意,你也还未给她磕头赔罪。你动了她,你的生死,也该由她定夺。”

蒋文仪依旧温柔的笑着,白起也笑了。只不过他这笑,却是讥讽的笑,同情的笑。

但有时同情,却往往比讥讽更加伤人。

这个可怜的孩子,竟到现在还认为蒋文仪是受了胁迫的,是受了屈辱的。还妄图用自己的剑,为她讨回一口气来。

难怪白起会笑。碰到这样一个天真的人,想必你也会笑的。

只是他们却都忘了,一个人,全心全意为自己所爱之人寻找各种借口,理由,岂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们并非是傻子,但此时更宁愿装傻。

这天下,本就没有真正的傻子。

白起笑容渐渐止住,他已经不觉的好笑了。他一年之中也很少笑几次,这件小事,并不值得他笑太久。

“那么,你便自己去问问他,该如何处置我吧。”他道。

伯颖沉着脸,徒步来到蒋文仪面前:“文仪,你没事吧。”

“有事。”

“我知道你有事,但你不用担心,无论如何都有我在。”

“你?你能做什么。”

伯颖低下了头:“我可以代你杀了他,这件事再不会有别的人知道。”

“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不让别的人知道。”

“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毕竟你是受胁迫的。”

蒋文仪讥讽的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受胁迫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伯颖抬起了头:“文仪。”

“我已经爱上他了,你却一直蒙在鼓里。”蒋文仪站起来,将身体全都呈现在伯颖面前:“看,这一切,都已是他的了。”她伏在伯颖耳边,又细声道:“我若是你,我便不如去死。”

伯颖豁然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麻木,僵硬;但他的眼睛,却如星芒般耀眼,他看着白起:“我代自己杀你!”

白起淡淡一笑,长剑平托胸前:“只怕你杀不了我,自己却反倒死了。”

伯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已无话可说。能替他说话的,只有他手中飞剑。

能让他痛快一些的,也只有剑。

白起依旧从容道:“你有九剑,我却只需一剑。你可以来杀我了。”

话音落,剑已出。

九剑天罡地煞,剑网密布,瞬间封死白起周身所有角落。剑光闪闪,剑影无痕。

白起只出了一剑。

但双方各出了一招,一剑与九剑,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呢。

九柄飞剑,被一道飞虹斩下。

伯颖落败。他被带到了这个小屋子里。

蒋文仪温柔的看着白起,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渴望我来碰你。”

“是的。”

“但你等不到。”

“莫忘记我们已做完了这场戏,他也已经当了真。”

“做戏,自然有做戏的理由。碰你,我却找不到理由。”

蒋文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若是没有这场戏,你也未必真能胜得了他。”

白起冷酷的笑:“无论我原本胜不胜得了他,但目的已经达到,这边够了。”

他本就是个,不太择手段的人。

蒋文仪收起了媚笑,变得义正言辞起来。她叹气:“我只希望你,不要失手才好。”

“失手?”

“我一直都不敢对伯颖怎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月渎?”

“是。他总是可以看清我,总是不与我走得太近。他放任我,也是因为伯颖。如果伯颖真的出了事,他一定会杀了我。”蒋文仪顿了片刻,眼睛里无不恐惧道:“而现在,伯颖已经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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