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的边军儿,当世最矫勇,盛唐的边军儿,当世最善战,盛唐的边军儿,悍勇不可敌,盛唐的边军儿,有血当汗流!”
这首民间歌谣不知是谁创作,在这三十年间传遍了天下。
而盛唐边军儿的悍勇无双在这些年压过了大荒的荒刀客是不争的事实,但当盛唐灵隐县猎人要面对荒刀客时,自然拿不出边军儿的悍勇劲儿。
他们有的仅仅只是刁劲儿。
刁劲儿可以理解为不可理喻,也可以理解为泼辣,灵隐县人身上的刁劲儿则体现在凡事从不吃亏。
从不吃亏这种习惯不知是何时养成。
可所有人都清楚,在灵隐县中,街边的大妈可以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骂街一下午,第二天和好如初。也可以因为买三文钱的东西要讲下一文钱而争的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干上一架。
而当对敌时,这种刁劲儿在灵隐县猎人的身上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对于灵隐县的猎人来说,死是可以的,但在死之前猎人们会倾尽自己所能剥掉敌人的一层皮,如果没有临死前给予一击,好像死都死的不踏实。
更加让大荒人觉得不解的是,即便倒下的猎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已经奄奄一息,无法做出临死前的反击。他们在临死前也会骂上一句解气的脏话,或者淬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粘痰。
这种行为对于大荒人来说不可理喻。就像现如今站在荒人首领巴ri面前的赵烈。
赵烈一出手就格外惨烈!长枪有去无回,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勇猛到了极致,疯狂到了疯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作为是灵隐县的最强战力赵烈三人深知不容有失,一旦失败意味着灵隐县将没有人是这位荒人首领的对手。
所以,有很多猎人自愿试探而死在了荒人首领的身旁,
所以,他们要连本带利拿回一切,这便是灵隐县人不能吃亏的刁劲儿!
巴ri首领这一路以来,被人猎户临死前骂过,也被猎户淬过带血丝的粘痰,但他却没有像其他荒人觉得灵隐县的猎人不可理喻。
反而觉得,这股子刁劲儿很有男人气魄。
他喜欢这种气魄,所以在一刀挑开血红长枪后,巴ri充盈的元气磅礴而出,长刀斜切而下,竟不顾那随时可以反拨而来的银芒枪头,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只是,身穿那不起眼的黝黑盔甲,巴ri不觉得自己的命会被丢掉,而赵烈则很容易丢命。
一路下来,已经有无数猎人证明了巴ri身上的盔甲无坚可摧。
可在这弹指间一缕银白胡子飘起的赵烈却没有丝毫犹豫,右臂猛然一抖,随之血红长枪也猛然一抖,银sè枪头在长刀到来之前,狠狠的扎在了巴ri的盔甲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重了闷响。
这声音来的并不突兀,但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一面大鼓,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以至于有些头晕目眩。
张小刀攥紧的拳头没由来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竟是用力过猛手指甲嵌入了皮肉之中。
不知何时,翼州三门的弟子也出现在了灵隐县普遍偏矮的房檐上,看着这一幕,震撼的有些说不出话。
对于这些常年娇生惯养不经风雨的宗门弟子来说,见血已经是他们忍受的极限,至于发生在各处的战斗,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
至少看起来,比起宗门内部高手比武来说,除了那股子血腥味,这场面真的有些不值一提。
但当他们拿起手中武器时面对敌人时,他们终于明白那些看似很弱的猎人有多强,至少在心理上比他们强出了数个档次。
而赵烈与荒人首领以命搏命的交手,则让他们懂得了这是一场战争!输的一方,输的是命!
命这种东西有多重要,只有在死亡瞬间,或者濒临死亡时才能有深切的体会。
宗门的弟子们此时终于有了这种体会。得出的答案是没有人会想死,而这群疯子,现在的确太过疯狂,做死一般的疯狂。
宗门弟子们正心悸之时,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自那个客栈的小掌柜。
“你们是来看热闹的?”
张小刀的声音没有嘲讽,只是毫无感情的平静,却让每一个人感觉到了体内有刺在扎,不见得有多疼,但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张小刀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跳下了房檐,打了一个手势,王大牛三人心有灵犀般以不同的方式向同一个方向出发,竟是不理会中心街区决定灵隐县生死的战斗,而是再次开始了平静的‘打猎!’
江秋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凝视着眼前的可以看见的一切血腥痕迹,低声念着:“都他妈是疯子。”
“但疯的可爱。”萧轻剑轻声的回答着。
江秋有些诧异的转过了漂亮的脸蛋,看向了一直以来都长的还算俊俏的萧轻剑,忽然在这一刻觉得他似乎有些蜕变。有些可爱!
不知这种可爱是不是因为只要一张口便会看见萧轻剑少了一颗门牙。
“走吧,我们也要继续疯。”江秋拍了拍剑鞘,嘴角微微上扬。却不知道同时要疯的女人还有一位。
本来灵隐县的妇孺全部呆在相对安全的县衙地牢中,但李冬敏却发疯一般的冲出了县衙,走进了被鲜血涂抹的县城之中。
她的手中有一把匕首,紧握匕首的手在不停的冒汗,这不是因为她来到这里而感到害怕,而是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让她感到心悸。
她笔直的走出了满是血渍与战斗痕迹的小巷,极为幸运的没有碰到大荒人,却看到了正在惨烈搏斗的赵烈与荒人首领。
决定灵隐生死式的战局似乎让双方都达成了默契,大荒人没有去理会他们的首领,而灵隐县的猎人也没有理会民团团长赵烈。
只是,李冬敏知道,既然赵烈在这里,那么胖子一定也在这附近。
所以她蹲了下来,用不远处尸体流出小河一般的血擦在了脸蛋上,极为聪明的装作了一具尸首靠在了墙根上,默默的等待着胖子的出现。
胖子果然很快出现了,却看不出胖瘦,只是一道黑影。
这时赵烈左肋处中了一刀,却强行按住了荒人首领巴ri的刀,胖子就像幽灵一般来到了巴ri的三步之遥。
赵烈的血液如同流水满侵蚀刀锋时,胖子又进一步。
而在这时,巴ri的身边也出现了一名荒人,阻挡住了胖子的去路。
胖子没有辗转腾挪,而是扬起了手中只有一尺二寸的杀猪刀,然后寒光重重,冷冽至极!
李冬敏看着这一幕,心中紧张到了极致。
可下一瞬,她又有些安心,因为她看到极为熟悉的画面,因为胖子在杀猪!
张安的刀法简单而朴实,作为著名的屠夫,最著名的自然是他的剔骨刀。
这套刀法,除了他儿子张小刀没人能学会,这套刀法会让一头猪在看不见表面伤口的同时抽出所有猪骨。
这名大荒人就像张安案板上的猪。
仅仅只是一个晃神之间,大荒人感觉到了杀猪刀的刀锋有些凉,紧接着他想反击,在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张安自然不可能抽出荒人的骨头,所以也没有必要做的太过jing细。
而没必要jing细的结果就是,大荒人仿佛在这弹指间被千万把刀刺入身体,除了瞬间变成血人之外,他就像是被抽空的口袋,无骨一般的栽倒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在关注着战局的大荒人与灵隐猎人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屠夫张安的名讳响彻在脑海之中。
似乎连灵隐县的猎人们也都忘记了那个和善的胖子出手时的很辣,但这一眼的眼缘注定让他们这辈子无法忘却。
巴ri也无法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安的刀太快,快到了极致,每次扭动手腕移动刀锋时都浑然天成。
这种刀法没有万万次的苦修是不可能得来的。
而他即将面对张安,他的手还被眼前这位刁劲儿十足的猎人狠狠的按着,哪怕这么做会让他的伤口更深,疼痛更为刻骨。
所以,在这一刻巴ri只有一种选择,他怒吼着:“咤!”
只有一个字的怒吼响彻云霄,巴ri体内磅礴的元气变成了一根根无形的针,猛然向四周喷薄而出。
弹指间!
赵烈再也按不住他的手,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横飞了出去。
张安再也无法接近他,肥胖的身体像是被人踢出去的皮球,砸在了土墙上,砸塌了一座房子。
而王铁匠作为后手的飞箭也被迫开,在半空中打着转,不甘的坠落在满是血迹的雪地之中。
外放元气,凝形成针!
“知气境凝形上品!”
巴ri竟然在这一刻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一举迈入了让灵隐县上下感到绝望的境界。
一股死气在巴ri战胜象征着灵隐县最强战斗力的猎人后蔓延开来,像是海浪一般卷起涟漪,波澜海平面。
李冬敏没有吭声,却手脚并用的冲向了那坍塌的房子。
没有人阻拦她,站在明亮街道中心的巴ri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巴ri明白如果不是自己临危突破,已经成为尸体,不说那胖子的刀以他当时的情况能不能挡住住,那后飞shè而来的箭,也一定会贯穿他的头颅。
这是多么周密的布置?多么坚决的执行?
可占尽了人和与地利的赵烈三人却败在了天意上,这又是何等悲情的结局?
躺在血泊之中的赵烈已经没有丝毫战斗力,奄奄一息。
王大铁匠个人没有任何能力与巴ri首领抗衡,而那位胖子则靠在还算明亮废墟墙根上,全身上下被刺的满是血窟窿!
模爬滚打而来的李冬敏拉住了胖子的手。
已经知道自己必死的张安露出了像平时一般的嬉皮笑脸,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李冬敏哽咽道:“我陪你!”
张安没有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却看到了那名强大的荒人首领踏步而来。
李冬敏转过了头来,也看到了大荒首领,她觉得荒人长的好丑,哪怕这名荒人战胜了自己的老头,她也不认为他有多强。
不过李冬敏清楚知道以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可能杀掉大荒人,但她的三脚猫功夫却可以杀自己。
于是她扬起了匕首。
在巴ri不解的眼神下,匕首锋芒一转,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噗!”的一声,声音有些突兀,让人听着有些难受。但她却直视着巴ri。
她的眼神中没有过于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片死气,不知是觉得巴ri会死,还是自己会死。
巴ri停下了脚步,眼神中流露出了敬重的神sè。
一手牵着胖子张安手的李冬敏咧开了微薄的嘴唇,拔出了匕首,一股鲜血飙shè而出!
巴ri眯起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以为这一切结束了,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倒下,就要倒在墙根上和他心爱的人握着彼此的手远离这个世界。
然而,李冬敏握着匕首的手却在这时再次扎了向了自己!
“噗,噗,噗,噗……”
手起刀出,手落刀入,李冬敏一连十二刀全部扎在了心脏处。新作的碎花棉袄没有变得特别破烂,只是心口处翻卷的棉花格外血红。
巴ri神sè呆滞,看着这个女人晶莹的泪花儿变为血红,听着这种让人耳膜发麻的声音,竟然让一路吃人而来的他感到了‘残忍’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自主的牵动着嘴角,整个人被吓的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也都被吓的魂不附体。
却只有那个勉强靠在墙根上的胖子露出了笑容。
或许只有胖子知道,李冬敏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她骨子里很有刁劲儿,要问他刁到什么程度?他会说她有那股明知自己连敌人的汗毛都无法撼动,却可以连扎自己十二刀,吓死敌人的刁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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