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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竟敢在宮里亂嚼舌頭根子,奴婢這就去割了他們的舌頭!」

皇帝已經不似之前一般慢悠悠的走路,現在帶風,一路奔向乾清宮。

至于剛剛後花園之事,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更沒有在那個尚膳監的主事太監面前亮出身份。

不了解皇帝的人還覺得應當是沒什麼大事,听了就像沒听到一樣。

但劉瑾知道,不僅是有事,而且事兒大了!

「誰也不許!」

皇帝听到他的話,轉身惡狠狠的說,「如果這個主事太監說的是事實,憑什麼割人家的舌頭?如果他說的不是事實,那麼必定還有內幕,你割了他的舌頭,他還怎麼交代?」

「那……」劉瑾再動心思,「那奴婢先找人將其捉起來,嚴加看管!」

這個老太監心里慌呀!

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說到底宮里沒根的人都該他管,如今這事還不知道多大風暴,他自然是擔心的緊!

朱厚照緊蹙著眉頭,

他其實不擔心宮里的這些破事,上萬名太監集中在這里,心里復雜又壞的人不知凡幾,他也不會指望這些人都是什麼老實人。

但顧左不一樣,對于顧左他傾注了不少希望。

實際上,作為皇帝踫上這樣的官員,很難不對他傾注希望,如果這樣的人才還不重用,真不知道還該重用誰。

可……

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也多次發生的。

就像雍正皇帝,原先多麼喜歡年羹堯,後面又將其折磨的生不如死。

「劉瑾,你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朕知道宮里宮外人人都要給你一個面子,你知道的事或許比朕還多。朕現在別的也不提,你與朕說實話,就你所知,顧禮卿在私下人究竟為人如何?你相不相信他貪了?」

劉瑾‘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所謂伴君如伴虎,便是類似這些問題,一個回答不妥就是身首異處!

「陛下,奴婢一心侍奉陛下,不作其他心思,與外臣也極少接觸,再者,外庭文人心高氣傲,本身也瞧不上奴婢這個無根之人,奴婢除了陛下,心里頭也不想著其他人了!」

朱厚照略顯不耐煩,「朕不是叫你表忠心,朕是在問你信不信顧禮卿貪了!」

「這……」劉瑾心思急動,「知人知面不知心,顧侍郎究竟有沒有貪墨,奴婢也說不好。不過奴婢卻听說,私下里顧侍郎的官聲極佳,絕非顢頇貪心之官。若是……若是陛下心中實在疑慮,奴婢這便可以去將那兩人喚來,令他們一五一十的交代事情原委。」

朱厚照心思還比較浮躁,他否定了這個提議,「此事朕覺得有些蹊蹺。且朕還未想清楚,這個時候不宜決斷,便先不去管他們,你也不準打草驚蛇,等朕想好再說。」

「奴婢遵旨。」劉瑾心還顫著。

對于皇帝來說,心亂且怒的時候,不輕易做決定。這是他的習慣。

所以他自顧自的回到乾清宮靜躺。

近來也算事情多了,周彥章不知道能不能打贏,鹽法也要改……

他一個後世靈魂,在這個時代走到這個程度,其實很多事也已經身不由己。前路茫茫,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他類似的經驗,且改革的阻力本就極大,路走得對不對就是他自己也有疑慮的時候,只是靠著‘決不可半途而廢’的信念支撐。

當然,他想要恢復中原王朝盛世光景的願望始終沒有改過。

不管這條路上,他要殺多少人。

某個瞬間,他又想,其實不管怎樣,他畢竟還是皇帝,封建時代,皇帝掌握生殺大權,是站在天下頂峰的人。

對的,他是皇帝,苦悶的不該是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強大一個國家,他應該是做這種帶勁的事的人!

而再回歸這一次的事件,

說來說去,顧禮卿就是貪與不貪這兩種可能。

不貪,那麼自然無事發生。

貪了,那就給其懲戒。

有什麼的,天下是他的,不是顧禮卿的,以往沒有這個人一切也還是好好的,又能怎麼樣?

而他估計,宮里忽然傳出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不過……假若是假的,又會有怎樣的邏輯在其中呢?

想到這里,朱厚照眼楮 然睜大︰的確是有一個。

顧禮卿這一次為了鹽法的事一定會得罪很多人,被他得罪的人里頭自然就有想方設法置他于死地的。

如果有這種動機,那麼會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但這些都是他的猜測,不管怎樣,太監敢亂講的可能性小一些,所以他貪墨的可能性還是大一點。只是顧左被陷害的可能性並非為零。

作為皇帝,他手握大權,而這份權力有時候也要謹慎使用才是。

「來人。」

屋里有聲音,

劉瑾急急忙忙滾了近來,「陛下,奴婢在。」

經過一番細想與冷靜,朱厚照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他原來的樣子。

有件事他要司禮監去做……

但……劉瑾其實也不老實,在這種特別關鍵的時候,他心中對這個人多少有些疑慮。

所以臨時換了想法,「去將尤址叫來。」

「是。」

劉瑾心里滴咕,但他不確定皇帝怒火有沒有消掉,所以這個關口是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多說。

尤址那邊動作也快,半分都不敢耽擱。

到了之後,按照旨意,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夠進去,甚至四周都不能夠有人靠近。

「奴婢尤址,參見陛下!」

朱厚照拖著長衣,從龍椅上走下,「宮里尚膳監的主事太監……你暗中去了解一下這個人,記住不要叫他察覺,最好是能在他身邊放一個人。看看他平日里與什麼人接觸,有沒有外庭的關系。必要的時候,你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他出宮。」

尤址听得仔細,「陛下,這件事需不需要劉公公知曉?」

「若是要他知曉,朕找你做什麼?」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安排。」

朱厚照的想法,如果這個主事太監說的是真的,那麼就可以把顧左抓起來,如果他說的是假的,也可以把顧左抓起來,

抓起來……看看宮內的太監會是什麼反應,是不是與外面什麼人勾結。

其實前幾天,韓文的奏疏也有些奇怪,或許也會與此事有關。

反正現在處處透著不尋常,讓朱厚照心中多少有些不詳的預感。

……

……

揚州,

顧左收的是司禮監的令信,令他啟程回京。

這倒是還好。

主要是他之前派出去的劉大劉二還沒回來,所以讓他不得不多等了一天。

劉大劉二回來以後徑直去向他稟告情形。

劉大說︰「我們二人沿途查看,現如今民間正鹽極少,最多三成,而私鹽泛濫之勢則難以阻擋。有些傳自祖上的鹽商,明明有幾代經驗,但是因為手中鹽引難以支鹽而破產。據他們所言,」

「原本朝廷規定四品以上的大人們及王、公、伯爵等貴人之家都不許領取鹽引,可是自正統之後,這條規矩漸漸形同虛設。大人、貴人們有一百種方法獲得鹽引,而且他們還害怕辛苦,自己不肯費勁巴力地跑腿做生意,只想著把鹽引高價賣給普通人,如此一樣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並且貴人所賣出鹽引的價格也有不同,若是有足夠能量的人出面,盡快到鹽場支鹽,則鹽引的價高,若是品級低些,鹽引的價格自然也就低。所以每一個做得起來的鹽商,其背後都有朝廷的貴人。」

劉二接上,「朝廷設置的運鹽使司里的官員也大多不是好人。朝廷承認了‘余鹽’存在以後,有司早年還會用米、麥收購「余鹽」,再轉手給持有鹽引的鹽商;後來米、麥儲備不足,大明寶鈔無人願用,灶戶享有的賦役豁免更是名存實亡,有司便規定,只許灶戶納銀代鹽。」

「可灶戶本就缺吃少穿,哪里還有銀子用來抵賦役?無奈,灶戶就只得把私下里生產的鹽售給私鹽販子,換來生活所需的銀子,並將其中一部分銀子上繳有司,艱難度日。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灶戶家破人亡,灶戶逃亡之事也時有發生。」

顧左越听越是生氣,這麼說起來,其實朝廷的鹽課已經成了完全沒有規矩的地方。上上下下的人盯著鹽課這點兒銀子,大家根據自己的權力來決定收入的多少,最後就是朝廷鹽課越來越少。

權力越大的人活得越滋潤,而普通的灶戶已經被欺壓到不得不逃亡以求活路。

砰!

顧左忍不住 拍桌子,「權貴、官員上下索取無度,鹽政敗壞如此,若再不整治,我大明亡國有日!」

想當年,太祖、太宗之時開中鹽法是多麼善的一項制度,結果百余年下來完全變了樣,內里秩序全失,根本就是想怎麼搞就怎麼搞。

現在大明朝要中興,帶著這樣的鹽法的中興還叫什麼中興?

「咱們回京!」

顧左下定了決心了,這次就是粉身碎骨,他也要把事情和皇帝稟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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