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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怎麼樣才能沒有她呢?

曼明瞧著像是有些年頭的東西,果然就听老太太說︰「這件東西我一直收著沒拿出來,頭前那一位生了兒子,我也只叫人現打了一副赤金的給他,這套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先祖在宮里任軍機大員,那一年欽定我母親為四品誥命失人,隆裕太後賞賜的,剛好我新添了四子,母親就給我了。舒 」

「這麼珍貴的東西,老太太留著做紀念罷。」

老太太笑著道︰「老得都快入土了,還做什麼紀念,不如給我們小嘉怡。」

曼明心下感動,眼眶再次泛紅,老太太瞧著她這樣,不免又要勸慰幾句,老人家的話,曼明字字句句印在心里,道理都懂,只是談何容易,家道中落,她又半點幫不上忙,眼睜睜看著,心里豈有好受的。又說了好一會的話,趙夫人那邊催請過去用飯,老夫人臨走時交待,「你這孩子我瞧著一向持重,現在非常時期,更要克令克柔。」又道︰「時時過來瞧瞧我,我們娘們兒說說話,別一個人把自己憋壞了,你婆婆那個人一向重男輕女,你不要管她怎麼樣,我在一天就擔待你一天,趙家還輪不到她做主,那個叫什麼妃的姨女乃女乃,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趙家門第,從來容不得戲子,母憑子貴的事也斷不會發生。」

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張媽松了一口氣,笑著道︰「我瞧著老夫人倒好,一向看重我們,還給靜恩娶了嘉怡這麼好听的表字。過兩日孩子入宗譜,想必也要替咱們說兩句話的。遽」

曼明笑她傻,「大戶人家入宗譜,向來按名字排位來算,你沒听見老夫人剛剛說我們叫嘉怡,貞,順,成,俊,怡。」

經她點撥,張媽恍然道︰「是啊,除去大房二房四房那幾個孩子,我們嘉怡排行老五,是五小姐,那姨女乃女乃那個,只能排六,雖然這名次不重要,可我們眼下不如意,有了老太太這一表率,到底能讓別人高看我們一等不是。」

曼明笑笑,並沒過多的欣喜恨。

那邊擺了飯,曼明到時,大家都已入座,憶妃也在座,曼明進來見大家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自己,可又不像是看自己,一時疑惑,扭過頭卻見趙承穎不知什麼時候跟在她身後,一聲不響的進來,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退了退,鞋跟正好磕著玄關處的石階,身子一時失去重心,向後倒去,趙承穎手快,一個大步上前攔腰抱住她,「當心。」

曼明臉色紅了紅,推開他,「什麼時候進來的也不出聲,跟在後面嚇人。」

趙承穎鮮少見她害羞,這會瞧著她低頭模樣,倒有幾分憐愛,尷尬的咳了一聲道︰「我瞧你低著頭悶不作聲,想心事似的,就沒出聲。」

曼明斜了他一眼,率先進去,趙承穎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月兌了手套交給一旁侍從官,接過女乃媽手里的靜和舉起來,親呢的摟在懷里逗著,一路隨在曼明身後,來到餐廳。

兩人一搭一和的進來,多年夫妻間配合出來的默契,與那種心心相契的感覺騙不了人,憶妃眼楮直勾勾的看著他們,眼楮里冒出火光,身子僵直的坐著,狠狠握著茶杯。

戴春梅咳了一聲,憶妃才回過神來,抬頭迎上婆婆瞪視的目光,心虛的低下頭。

曼明走過來叫了聲媽,趙承穎也道︰「媽,我回來了。」

戴春梅恩了一聲,說聲「坐罷。」

曼明看看位置分布,四少女乃女乃坐在她左手第一個位置,憶妃坐在她右手邊第二個位置,她想了想,坐到四少女乃女乃身邊,憶妃心思落地,今天吃飯她特地挑了這個位置,趙家向來重位份,趙承穎繼了督軍職位後,不回來吃飯便罷,回來吃必定是坐在趙夫人右手第一個的位置,她忙把他的碗筷整理了一下,身子側了側,做足了請他入席的準備,可誰知趙承穎想也沒想,就坐到曼明下手的位置。憶妃臉上一熱,覺得自己被自己戲弄了一把,當著這麼多人,她像個小丑似的,又是撒潑又是示威,可是那個人,她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所謂一個人跟另一個人的較量,並不是把對方傷得多慘重才算厲害,而是,你所有的責罵與侮辱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不在乎你,你做什麼她都不在乎,她根本就不把你這個對手放在眼里。她覺得你不是對手。

這種侮辱感讓她內心焦灼。望著坐在對面恩愛的一家三口,她算什麼呢?她所有的努力,只消她一個笑容就打破了,趙承穎沒回來之前她還不覺得,可是這樣活生生的看著她們相處的畫面,叫人不得不相信,愛這回事,是有比較的。

若是沒有許曼明,趙承穎算是對她不錯,但有她在,她才知道自己在趙承穎心里根本排不上位置。許曼明許曼明,都怪她,若是沒有她就好了,若是她不存在趙承穎一定會愛她,可是,怎麼樣才能沒有她呢?

憶妃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戴春梅叫聲開飯,大家動筷子。趙承穎只是抱著靜恩逗她玩,曼明夾了片脆藕放在他碗里,「把孩子交給女乃媽,你吃點東西罷!」

趙承穎受寵若驚,她一向不在外人面前跟他表現得過于親昵,只是偶爾回到家,當著媽的面會對他和善一點,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受用,依依不舍的把靜恩給了女乃媽,低頭吃飯,在軍中待久了,餐桌的禮儀也忘了,軍糧補給不充分時,跟著士兵一起吃大鍋飯,北方的海碗,一碗剛出鍋的湯面,也不顧燙,幾筷子就沒了,。

曼明見他吃相,驚得瞪直眼楮,戴春梅也是皺眉,四少女乃女乃笑道︰「老七,你慢點吃也不怕噎著,沒人跟你搶!」

趙承穎也笑,只是還只管埋頭吃。

戴春梅到底心疼兒子,吩咐喜鵲盛碗湯給她,憶妃道︰「還是我來罷。」把調羹接過去盛了碗湯,移開座位,親自奉到他面前,趙承穎說聲謝謝,接過來呼嚕呼嚕喝了,抽出餐巾擦擦嘴,「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這就走了?」戴春梅恨得直咬牙,卻也不能說什麼。

「恩,你們慢慢吃,我等會還有個會。」趙承穎起身抱過靜恩,舉過頭頂,「走嘍,跟爸爸進書房玩去嘍。」

走出餐廳,對那邊候著的幾個人道︰「上來罷。」

「是。」

曼明遠遠瞧著他一身軍裝,高大的身子抱著小小的嬰兒,猶其督軍服不比別的,肩章做得極夸張,剛正威武的樣子與溫柔慈愛的父親形象難以融合,總覺得別扭,又有一旁幾個軍中要員跟隨著上了樓,如此重要的軍事會議,他居然抱著孩子去。

曼明不放心,對張媽道︰「少爺要開會,你去,把孩子抱過來。」

張媽去了一會,空手而回,看看一旁夫人的臉色,怯懦的道︰「我見少爺帶著小姐玩沙盤呢,他不要我抱,說沒事,我就讓女乃媽在一旁候著,有什麼事也能照顧。」

曼明心下一惡,看向戴春梅,只見她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由得他去。」

幾人默默吃飯,憶妃心里不痛快,可婆婆沒離席她是不敢離席的,只得撐到最後,戴春梅擱了筷,她也才跟著離席,說不舒服,上樓躺躺,曼明剛吃飽消消食,同四少女乃女乃到她房里略坐坐。她自己倒還好,只是四少女乃女乃挺高興,拉著她興奮地道「你沒瞧見憶妃的臉色都脹紫了,看她還囂不囂張,仗著生了兒子就這麼跋扈,哼,跟別人沒生兒子似的。」

話說完方才想起失言,愧疚的望著她,「我……曼明我不是有意,女兒挺好,要不是媽這樣逼著,我定是想個女兒,若是我懷第二胎,希望是個女兒。」

曼明笑笑,「兒女雙全自然是好。」

憶妃這里關了門,獨自生悶氣,煙雪進來,看見眼前一個黑影飛過來,听見里頭罵道︰「你別過來,還來做什麼?你心里就只有許曼明和她的女兒。」

煙雪知道她以為自己是七少爺,撿過地上的枕頭,走到床邊,叫了聲少女乃女乃,把枕頭還放到床上。憶妃翻個身見是她,臉上又羞又惱,沉著臉不說話。

煙雪道見屋子里一團糟,妝台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狼藉一片,她彎下腰一一收拾好,憶妃坐著愣愣的出神,想到剛剛他看她近神態她就心疼,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自己,她也罷了,他對她的女兒那樣好,還抱到書房,印象中,他很少抱天佑,只有那一次,媽從承州回來,召他回家大家團圓吃飯,她抱著孩子去給他瞧,他這才抱了抱他,那也只是一會,孩子哭鬧,他就不耐煩的叫女乃媽抱走了,那時候許曼明還沒回來。

憶妃心里長嘆,那時候多好,許曼明,你為什麼要回來?你怎麼能回來?她坐起身,看著煙雪,煙雪正在收拾東西,不防身回過頭見她直盯盯望著自己,也驚了一驚,「女乃女乃,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憶妃道︰「我問你,上次去巡捕房告發,你確定沒人認得出你?」

「確定,女乃女乃放心好了。」

憶妃還是不能放心,曼明回來了,若是被她知道是自己告發的他,傳到趙承穎耳朵里于她不利,就算現在仗著兒子,他一時耐何不了她,可讓他知道她有這樣的心機跟手段也是她不想看見的。

到下午,曼明便辭了趙夫人回家去,她叫張媽去把女乃媽跟孩子找回來,卻見趙承穎也跟著來了,靜恩已經他懷里睡著了,曼明道︰「給我罷。」

趙承穎道︰「還是我抱著,要睡一路呢,仔細你胳膊麻。」

曼明詫異的道︰「你下午不是要開會?」

「不開了,也有陣子沒回去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曼明看看他,沒說什麼。兩人坐上車,看車子緩緩啟動,無聲的滑向遠方,這樣安靜的氣氛,竟然覺得好陌生,他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出門了?上一次還是一年前罷?那時候是做什麼她也忘了,太久遠了。

「想什麼呢?」他突然道。曼明回過神來,「沒什麼,最近軍中怎麼樣,忙嗎?」

趙承穎長嘆了口氣,「幾個元老仗著立有軍功對政務上橫手指腳,倚老賣老,稍有不快就說連你父親在世時也對我禮讓三分,叫人心煩。」

曼明道︰「你這麼年輕作了督軍,他們氣不過也是有的。」

「我何償不知道,只是他們玩得太過分了,一次順從也罷了,長此下去,我會變得很被動。」

曼明雖不參與政治,但歷史書也看過不少,少年皇帝新參政,太後垂簾大臣攝政的戲碼常演,知他辛苦,有些話不想逼他,可事到如今,少不得再問一句,「我父親的事怎麼樣了……」

趙承穎的臉色變得凝重,低著頭,良久不語,曼明道︰「是不是不好?」

趙承穎道︰「再給我點時間,這幫老頭子太難纏了。」

曼明心里有些失落,別過臉看著窗外街景,趙承穎將她攬進懷里,曼明掙扎了一下,輕輕靠在他肩上,感覺頭頂有熱熱的鼻息呼出,他的語聲沙啞而沉重,「再給我點時間,曼明,我一定把父親救出來。」

曼明歪著頭,大概是這樣的姿勢維持得久了,只覺得嗓子里發癢,眼眼紅紅的,一出口才發現聲音哽咽,慢慢說聲,「我知道。」

他加重手中力量,將她緊緊攬在自己懷里,抱著女兒跟她,趙承穎頭一次覺得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叫他這麼為難,他這輩子從沒求過誰,可是如果他開口求他們,他們能放下這件事不再追究的話,他願意去開口,只是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車子走到一半,路過一片老式的街區,臨街的房子是荷蘭人建的歐式風格,曼明看見一片熟悉的窗口,那是她曾寄居的地方。趙承穎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並未發現特別之處,也便沒放在心上。

回到家,曼明讓女乃媽抱靜恩下去睡覺,她也進房換身舒適的衣服,在衣帽間里挑了件寬松的兩件式唐衣換上,一邊系著扣子一面走出來,抬頭看見趙承穎站在那里,臉上紅了紅,轉過身道︰「你最近越發叫人捉模不透了,總是這樣不聲不響的作什麼呢?」

趙承穎就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過去從身後抱住她,「我進自己的臥室,還需要敲門嗎?」

他的唇帖上來,手也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胸前亂模,曼明別過臉,自她生過孩子就一直不肯讓他踫她,太多長時間沒有踫過彼此,突然的親呢叫她覺得有點別扭,「你今天下午沒事嗎?不是說很忙嗎?」

「你想讓我走嗎?」他呼出的熱氣呵在她敏感的耳垂,他嗓音嘶啞,她身上香甜氣息挑起了他的***。

曼明只是躲著,這種時候,總不能推他出去,從前還能說身子不適,現在說什麼呢?總不能叫他知道她沒準備好接受他。半推半就的被他抱到床上,雙手揪著被子,趙承穎撤開身月兌掉自身上衣服,再次壓上來,曼明雙手隔在兩人中間,「承穎,我有話同你說。」

「你說……」

「今天女乃女乃給靜恩取了表字,叫嘉怡。」

「女乃女乃年輕時是有名的才女,她取的名字,錯不了,哪個怡?」

「怡情的怡。」曼明說完就後悔,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趙承穎果然抓住她不放,笑呵呵的將手伸進她衣服里戲弄著,「怡情宜時,正在當下。」他用另一只手解她衣紐,唐家的盤扣是用珍珠做的,扣眼又縫得細小,他試了幾次不成功,額上幾乎出汗,急得索性扯開,裂泉聲過,曼明剛剛還好端端的衣服已經撕成兩半,被他揚手扔到地上,曼明氣得怒目圓睜,還沒發火,他倒先生氣了,「什麼扣子魚滑似的那麼難解,以後別穿了。」最後一聲湮為濃濃的嘆息,消失在她柔軟的胸前。半晌,突然抬起頭來問一句,「靜恩的女乃不會不夠吃罷?」

曼明臉紅得幾乎滴血,一腳踹開他,趙承穎也笑,厚顏無恥的重新帖過來,不顧她的反抗將她壓在身子底下,去除她身上最後一絲阻礙,慢慢將身子推進去,感覺到里面的干澀,他緩下作動,低頭親吻她的唇,曼明疼的皺眉,在心里想,或許男人便是這樣,他的心疼是有度的,比如他要你,既便知道你會疼,還是要!有些事,他即便知道你會難過,還是會做。

連著幾日,趙承穎天天回來,曼明不好再問他父親的事,只是閑暇時見他獨自一人坐在燈下,愁眉不展的樣子,心想,或許他當真是為難罷,只是事到如今,她能救誰呢?

曼明回來以後一直沒有跟王芸佳見過,知道先前住處被抄查了,現在軍中有人中調和,又將祖宅還給了她們,其余產業均已充公,現在王芸佳帶著曼君的姨女乃女乃們住在那里,原先的軍哨已撤下了,車子一路暢通無阻來到門前,下了車,見家里人丁不見,只門口一個老門房還堅守在那里,院子里的花草也沒人修剪,看上去蕭條破敗。曼明一陣心酸,想不到她許家竟淪落至此。

進到客廳,迎面一只杯子飛了出來,差點砸著她,曼明閃身躲開了,張媽也嚇了一跳,抬頭見客廳里亂糟糟的。像剛被打劫了,東西砸了滿地,桌子也叫推翻了,兩個穿著妖艷的女子揪著頭發在里面廝打著。曼明皺皺眉,想必這就是老三那幾房姨太太,客廳一側的落地窗前透著一些陽光,沙發里坐著個人影,曼明走進去,才發現王芸佳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看見她們打架也無動于衷,面如死灰的樣子叫人擔憂,曼明對張媽道︰「你去,把她們拉開。」

張媽雖然有些膽怯,可還是過去喝道︰「你們快住手。」

兩個人仿佛這才看見她們,其中一個認出是許曼明來,扔下那一個沖過來道︰「呦,督軍夫人來了,我是你四嫂子劉月香。」

另一個穿藍衣的諷刺的冷笑道︰「什麼四嫂子,真會往自己臉上帖金,不瞧瞧自己什麼模樣,許老四能看上你?是四姨女乃女乃。」

劉月香也不甘示弱的叫囂道︰「你還不是一樣的姨女乃女乃,得意什麼,你若看不慣在這里做姨女乃女乃,你也像老大老三那樣卷鋪蓋走呀?大名鼎鼎的雲千雪,在上海灘百樂門做交際花時不是認識了那麼多公子哥嗎?怎麼?現在听說你落魄了?不要你了?」

一句話戳中雲千雪的痛處,當即一甩手,要過來扭打,曼明喝道︰「都住手。」

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兩人住了手,同時望著她,曼明道︰「張媽,送她們上樓。」

劉月香與雲千雪對視一眼,想要頂嘴,卻見她崩著臉一言不發的樣子,想到她現在是督軍夫人,日後少不得麻煩,又不敢得罪,如此心下暗暗計較著,竟真的听話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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