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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借刀殺人(三)

離開殿前兵馬司的時候,蘇嵐只覺著連面部都僵硬了幾分,臉上那面具般的假笑竟是沒法子摘下來了。

九門提督沈琦從蘇嵐和鄭彧邊上呼嘯而過,披風被他步伐帶的飛起,襯著他一臉的戾氣,叫人生寒。

「他九門提督來這湊什麼熱鬧?」鄭彧搖了搖頭,「京城里都亂成那般模樣了。」

蘇嵐倒是微微一笑,「我倒覺得這真是陛下的意思。如此四營掌軍之人,竟是齊聚此地了,這龍門陣擺的愈發撲朔迷離了。」

「我瞧著陛下自個也有些拎不清了。」他聞言倒是嘆了口氣道,「昨日那中毒又是怎麼回事?」

「陛下,確實中毒了。」四野空曠,蘇嵐貼在鄭彧的耳邊,緩緩說了這幾個字,滿意地看到鄭彧的眼底是一片的錯愕,片刻之後,卻又只剩下了了然。

清晨的圍場頗為寒冷,&lt蘇嵐策馬到達的時候,羽林衛的士兵正在交接換崗,宋凡正帶著人細細檢查稍後就將放入山林的畜禽。拉了拉風帽,蘇嵐對著戴著麂皮手套的雙手呵了口氣,只覺得這天氣里,人骨頭縫都透著冷意。

正要離開,卻見得不遠處已經搭起的觀禮台下,有一人一馬,馬是純黑,人卻穿著淺色鶴氅,頭戴一頂黑色風帽,顯得極為出塵,離這般距離,雖是看不清那人的容貌,蘇嵐卻篤定,這人自是玄汐,便也驅馬向他而去。

待得近處勒馬,蘇嵐卻眼尖地看到玄汐額角滲出了薄薄一層汗滴,雖是神色如常,依舊是一派冷厲之色,可眼底卻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焦急。

「怎麼了?」蘇嵐微微壓低聲音,話說出口也有幾分意外,「你來圍場見我,所為何事。」

「今日的事情你可有把握?」玄汐開口,語氣不似往常僵硬,蘇嵐細細看他眼神,確實十分鄭重。

「自然。」蘇嵐點了點頭,「今日我自個也要下場,怎能拿自己開玩笑。」

「沈琦也在這,你切不能因小失大。」玄汐的聲音因著壓低有幾分沙啞,目光卻又變得冷冽非常。

蘇嵐正待回話,卻見玄汐眸色一動,道︰「蘇大人,汐不過是擔心陛下安危,特來查探,你何必如此緊張?」

蘇嵐立時便反應過來,大氅一腳卻被人一簽,她面上不動,只刺了回去︰「玄郎的神策軍大半仍駐扎宮禁,你如今不過負責陛下和諸勛貴的隨扈,領著衛隊,不必對我羽林衛置喙。況且,我就是不信任你,又如何?」

這時身後又傳來陣陣馬蹄,才見到是東宮的表兄李成浩和張平並轡而來,蘇嵐快速地遞給玄汐一個眼神,便也調轉馬頭,背對玄汐迎上二人。這兩人雖都是東宮心月復,卻向來一文一武不怎麼和諧,如此同行,頗為少見,叫蘇嵐登時便戒備起來。張平和李成浩見她與玄汐一處,自然也踏馬過來。

李成浩與玄汐倒是頗為和睦,見得玄汐和蘇嵐之間一片冷硬,又听得先前這對話,看這二人似乎又有了口角,便也就開口解圍︰「遠處便見到你二人風姿卓絕,況玄郎少穿亮色,今日一見,耳目一新。蘇大人這紅衣,也叫人見之不忘啊。」

李成浩這一開口,就連蘇嵐也沒搭腔,解圍不成,倒徒增尷尬。倒是蘇嵐當先揚鞭,道了句︰「我還得去巡視周邊,先行一步了。」

蘇嵐這話說完,便輕夾了夾馬腿,卻又似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又退後幾步,笑著對李成浩說︰「李公子今兒也下場圍獵吧,可是隨東宮一道?」

「正是。」

「還請李公子小心才是,刀劍無眼。」蘇嵐的目光在李張二人之間幾度游弋,卻叫張平微微變了臉色,「玄大人,您看我說的對是不對?」

玄汐難得微微一笑,額角汗跡被拉低的風帽遮住,「蘇公子言重了。」

李成浩神色倒是如常,只微微一笑道︰「既然蘇侯還有事情,那便不叨擾了,待得回京,再與你討酒。」

辰時三刻,皇帝明黃色的帷帳已經展開,迎著清晨的太陽,這圍場也開始有了幾分暖意,勛貴大臣並一眾女眷陸陸續續地來到圍場,依次入座,開始交談,倒是頗有興致。

蘇嵐和鄭彧也來到圍場,一眾世家公子倒都到的齊全,皆是騎裝玉簪的裝扮,一時望去,倒也頗為好看。蘇城和蘇岐亦是早來,酈青正陪著同沈航寒暄,見得蘇嵐,便也就過來。

蘇嵐在蘇家這輩公子中真論起來,算是行三,蘇城年紀最長,中間與蘇嵐隔了蘇峻,而蘇岐則小她幾月,細細算來,也就這四人堪稱嫡出,旁的支系,便是同蘇嵐蘇峻放在一處序齒的資格也是沒有的。

「堂哥去了何處?我們來此將將三刻,才見你。」蘇岐眉目生的與蘇嵐倒是有幾分像,頗為清秀精致,笑起來竟也有個小小梨渦。

「阿岐。」蘇城倒是頗為穩重,「阿嵐乃是御前大將,自然忙碌,他的行蹤卻是不該問的。」

「蘇城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沈航倒是溫和一笑,「你這弟弟大概是自個先去林子里查探了一番,估模著要好好贏我們一場。」

他這話說完,幾人倒是笑開,蘇嵐的聲音里更是帶了幾分愉悅︰「笑話,這御林苑也算是我麾下駐地,我用得著作弊?早就佔盡天時地利了。」

鄭彧在這言語間就被蕭文淵拉去試馬,沈航見得兄長沈毅來此,便也去尋他,頃刻,只剩下蘇家這三個人聚在此處。

蘇嵐倒是收斂了臉上笑意,只對蘇城說︰「堂兄,你們家清河的生意,到底怎麼回事?」

蘇城倒是沒說話,只蘇岐卻搶著開口︰「還不是掌在我二叔手里?最近扯出來人命官司了,倒是要堂哥你來擺平。」

「怎麼在他手里?」蘇嵐皺了皺眉,「早先,你們倆年紀小,他這個叔叔代掌家業還好,如今城哥都行了冠禮,他便該還你才是。」

蘇城只微微一笑,道︰「二叔說,我要出仕,便不該沾上這銅臭味。」

「瞧瞧這話說的。」蘇岐撇了撇嘴,「我蘇家歷來都是政商俱握,權傾天下亦是富甲天下,何時談什麼銅臭味。」

「這話說得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咱們家向來也是一房為官,一房經營祖宗留下來的家財。」蘇嵐搖了搖頭,「這話真挑不出毛病。」

「可三哥哥你,不就握著咱們整個蘇家半數的生意,還位居人臣,何人敢說你閑話。」蘇岐說這話時,卻是瞟了蘇城一眼。

「阿城,我只問你,想不想要這個生意。」蘇嵐也不理蘇岐,「雖說他是長輩,可不過是個姨娘生的,怎麼能做你的主?若你打定主意,借著這一次的事情,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堂兄身無長物,無以為報。」蘇城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隱之想求什麼?」

「我只求堂兄與我無怨懟,如手足便可。」蘇嵐微微一笑,「如堂兄應下,便從此刻開始,如何?」

蘇嵐這話說出來,連著蘇岐都變了臉,那張揚笑意,也俱是掛不住了。楚國平京城里蘇家主支較清原宗氏人口簡單許多,可蘇嵐父親蘇胤那一代,卻是變故陡生。先是蘇胤叛楚只身入齊,後來蘇城之父二房嫡長子蘇雍死于清河水匪之手,兩府第十代到這就剩下了二房庶子蘇永年。

「阿嵐說的是什麼話?」蘇城的面色亦是不好,那謙謙公子的眉目也有些僵硬。

「堂兄就當是我的小人之心。」蘇嵐依舊面上帶笑看著蘇城,「蘇家人口一度艱難,爺爺亦曾動過過繼堂兄,承繼家主的念頭。若非我家遭變故,我和大哥認祖歸宗,如今坐我這位置的就是堂兄你了。」

蘇城皺著眉頭看向蘇嵐,實在沒料到她竟會在此時開口談論此事。

「我只要堂兄從此刻起,守好本分。虧欠堂兄的,我會加倍補上。」蘇嵐見他皺眉也只是微笑依舊,「我這人向來不信感情,只講利益,若傷了兄長和阿岐的心,請見諒吧。」

「阿嵐話說到這,我倒想問,你手里握著的蘇家萬貫家財,半條清河,又何去何從?」蘇城見她這幅模樣,也收斂了此前的小心謹慎。

「堂兄不必擔心。」蘇嵐倒是朗聲一笑,「弟有命從齊國回來,自然就做的蘇家的主。」

「你要我做什麼?」蘇城收了一臉假笑,眸色深斂,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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