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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珂容顏殊色,這點舉國的人都知道,可從未想過會這般勾人心,皇後手指微微一曲,轉頭不經意看了蜀王一眼,並未看出什麼特殊。

也是,雖然世族中狎玩男寵也不是稀奇事,可君上可從未有那種癖好,這許青珂終究是個男人。

也幸好是個男人。

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男人,姜信看到了景霄眼底的詭色,他挑了眉,兩人目光交錯過。

景霄的那一杯酒,其實也是敬他的。

成功了。

姜信知道對方是這個意思。

但真的成功了嗎?他轉頭看許青珂似醉非醉的模樣。

這人端著這副勾人的樣子,竟也看向景霄,「侯爺過譽了,但下官料想能讓侯爺心儀的女子是絕不會拘泥于皮囊這種外在之物。」

許青珂不緊不慢得,也算是隱帶機鋒——難道侯爺你還不如我?

修長的手指勾著酒壺,酒水緩緩的,景霄勾唇的樣子,像是一池深水無聲無風而動,讓人覺得可怕。

「許大人可是君上十分欣賞的人才,通州案辦的如此漂亮,誰敢說你只有皮囊。」

大都數人沒听出兩個人的交鋒,畢竟在他們眼里許青珂跟景霄官位根基差得還很大,景霄這般高傲的人應該不會對她有什麼敵意,也不過是有些興趣罷了。

許青珂的確是一個會讓人有探知欲的人。

蜀王此時卻瞧著自己的重臣跟新寵笑了下,「許愛卿容顏甚好,但才能更佳,景霄你可不能欺負他,不過你們兩個年紀雖差了些,但成家立業也是應該的,可有心儀之人?」

景宵自然說沒有,也很直接,他有這個資本,倒是許青珂需要好生斟酌吧。

許青珂的確似有些醉了的模樣,但眉眼清明,緩緩道︰「微臣年少隨父母在通州的時候曾遇上一姑娘,很是心善,」

她神色清寡又瞧著已經顯了的月色,「但終究沒有緣分。」

她的語氣太淡,加上她往日表現的無情狠辣,多數人都沒能從中感覺太多的深情厚意,何況誰沒有年少時,總有一兩個姑娘家讓春心萌動的。

不過許青珂這般人物都能上心,那姑娘必然也是不俗的。

是真的有這事兒?姜信卻是懷疑,而景霄卻是似笑非笑。

但蜀王說,「哪有什麼緣分不緣分,你年少有才,難道那姑娘還能看不上你?寡人倒覺得通州那小地方也沒什麼姑娘家能配得上你的,加上景霄這般一個人也不好,今日不若寡人給你們兩個賜婚吧。」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是錯愕,怎的忽然就提到給這兩人賜婚了,而且身份地位年紀相差不小,如何也不該湊一起賜婚啊。

謝臨雲第一反應就是許青珂要成親了,跟誰?

秦夜若有所思,蜀王此舉有些不尋常,是別有用心還是?

太子跟霍允徹都看向許青珂,前者瞳孔幽深,但手掌動作有些多,似乎有些緊張,後者則是疑惑許青珂為什麼會跟景霄扯上,是他的父王心血來潮嗎?

「微臣都一把年紀了,這邯煬的好姑娘可不能耽擱在微臣手里,倒是許大人年紀輕輕才學成就不凡,微臣有一佷女,年紀正好,也頗懂事,想請君上賜婚。」

景霄忽然就開啟了聯姻模式,眾人都是恍惚,霍允徹手掌一闔,這景霄侯爺的確是一大厲害人物,連妖靈都讓他今夜小心一二,多看少說,便是察覺到這位侯爺要有什麼動作了吧。

可到底為何會忽然針對許青珂,但又不抓重點,反而盯著許青珂的皮囊跟婚姻問題。

難道真的是想聯姻,以籠絡這位蟲臣。

今日這晚宴是怎麼了,怎麼感覺這麼多路數看不明白。

不少人心中狐疑,不是說好的貴女皇子公子們相親嗎?怎變成景霄跟許青珂兩人的婚姻大事了?

不過楓陽侯府舍得把女兒嫁給許青珂?又是哪個女兒?

眾人側目看下楓陽侯府今日到來的年輕姑娘,倒是看到兩三個,其中一個最為出彩,那一身剔透的書香氣質,雖無多少貴氣,卻有溫柔典雅的清遠氣度,論姿容不及秦笙絕色,也不及許念悠清美,但氣質太好,的確凌駕于在場許多貴女,只是仿若身份不太高,是坐在最內側的,儼然非嫡女出身似的。

「景霄,你這佷女是哪個?可不能隨便那一人糊弄寡人,許愛卿是寡人要賜婚的,可不能馬虎。」蜀王犯不著對任何一個人客氣,他怎看不出這女子身份不高,因此直接提出。

只是到底是傷人臉面的,若是尋常姑娘,怕是當場恐懼羞慚了,這姑娘卻是只垂眸安靜。

「此女乃是微臣兄長的長女景萱,也是嫡女出身。」侯爵位置在景霄身上,可他無子嗣,他兄長的子女便也等于代表侯府,不過這女子既然是嫡女出身,為何

對了,曾經听聞十多年前景霄兄長的元妻患病去世,府中似發生了什麼,但那是楓陽侯府的機密,又怎輪到他們窺私。

不過這女子的確是被楓陽侯府厭棄的,用她來拉攏沒有根基但正當盛寵的許青珂?總覺得有幾分不尋常。

姜信卻知道用這個景萱才是景霄最歹毒的一環。

許青珂認出了景萱,這個曾經在郊區清雅自然的小莊認識的姑娘。

她被放逐,為求生不得不回豺狼虎豹雲集的侯府,小心翼翼,卻終究敵不過被掌權者當棋子的命運。

這顆棋子知道自己的命運。

許青珂也知道,若是她拒絕了,在這麼多的人權貴之中,景萱將來的婚配就十分艱難,不,應該說只能不嫁或者配給大官當見不得人的小妾。

好人家是絕對不會要她的。

對于一個沒有根基又被家族厭棄的女子而言,這就是一條死路。

景霄就是要看看這位許大人是狠心無情如斯,還是會對偶然相遇的可憐姑娘心存憐憫。

這是他的第一環測試。

測一個人的心性。

「侯爺美意,下官心領了,只是下官心有所屬,這一生都不願娶妻了。」

竟還是拒絕了。

景萱感覺到了許多人,比如府中那些姐妹們嘲弄的神色,她垂下眼,心中暗暗松一口氣。

「是嗎?是因為那位通州的姑娘,還是許大人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可是本侯第一次做媒,沒想到這麼不合人意。」景霄權位大于斯,蜀王都不會輕易觸眉頭,這許青珂卻做了,是膽大包天還是找死?

顯然景侯爺也不打算放她安生,這番話說出來,不咸不淡不冷不熱。

蜀王見他隱隱有逼迫許青珂的意思,但他似乎最終放棄了替許青珂出頭,畢竟景霄這個人

蜀王舍許青珂選景霄這並不出人意料,鐘元只是好奇許青珂會有什麼招數來抗住景霄。

許青珂似乎有些沉默,被難住了?還是終于知道官場之上聰明也未必都頂用。

「難言之隱,身體不好算嗎?」許青珂神色淡淡的,有人留意到許青珂的臉色十分蒼白,羸弱更甚于之前。

她說她身體不好,眾人看她臉色,才恍惚察覺到這位風生水起的新銳真的身體很不好。

真的,看一眼就信了。

許青珂卻沒說自己喝的酒有問題,說了,太醫必然要查。

但不說,也未必不會查。

這是兩難的境地。

蜀王皺眉,「許愛卿,你這是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太醫呢!」

彼時景霄才說︰「原來許大人是真的身體不好,也是巧了,君上前些時候不是才邀了當世名醫王樸嗎,听聞此人觀色可診絕癥,不若讓他看看。」

太醫院也有幾個太醫是被邀請的,畢竟這里這麼多皇族跟貴族,若是哪里不舒服出事了也省得再叫人。

蜀王便說︰「太醫王樸何在?替寡人好好看看許愛卿的身體是否有礙。」

那幾個太醫里面就有一個白發須眉但面容有些陰刻的老者,走出來略一行禮,便要過來給許青珂看了。

把脈。

秦笙下意識捏緊杯子,她本以為今日是于她的鴻門宴,卻不曾想她自己毫無干系,許青珂卻是被點住了最致命的一環。

終于明白為什麼景霄這樣的人要扯到男女婚嫁的事情上,又拉出那景萱。

不外乎是逼許青珂一步步入彀中。

她父親曾說過楓陽侯景霄是心思狡詭無所不用其極之人,她從前沒覺得,今日才算是領教了。

怎麼辦!她下意識看向許青珂,這里多數人都不知她的隱患,或許還覺得是君上恩典。

別的不說,也不必問她身世來頭,只她是女子身份就足夠讓一切翻天覆地。

死?未必,但絕對生不如死,這里有太多視女人美貌為玩物的掌權者了。

蜀王,太子,三皇子,景霄等等。

景霄到底是如何懷疑上許青珂的?

在太醫王樸緩緩而來的時候,許青珂轉頭看了姜信一眼,後者眯著眼,似笑非笑。

用這種手段逼她顯露性別。

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該是廷獄的姜信會做的事情。

為達目的不問代價,許青珂收回目光,對上景霄的眼中詭光。

王樸終于還是來了,蹲子,道︰「許大人,得罪了。」

他的面容並不如大多醫生慈祥,用一些孩童的話說,就是——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個人看著許青珂,許青珂也看著他,其余人雖在喝酒觀舞,但心思早已飄到了這邊。

身體不好?體虛弱,總覺得許青珂那話里蘊含的意思太多。

虛弱,虛弱到什麼程度,是不是

王樸伸出了老邁枯槁的手,眼神冰冷,嘴角頗有嘲諷惡意,「許大人,是不是不太願意讓老夫把脈」

蜀王看向許青珂,眼神里略有探究,但他們並未看到許青珂的抗拒,只看到她單手撐著頭,微闔了眼,「我的確不太願意,大概是猜到了自己會很丟臉。」

她這話輕飄飄的,景霄挑眉,旁人就更浮想聯翩了。

景修坐在不遠處,看到這個人輕飄飄說話的時候,伸出手,撩了袖子,露出雪白細膩的手腕。

王樸的手指落在那手腕上,一黑一白,一白雪一樹皮,看起來就十分突兀。

成敗結果就看這兩只手了。

姜信沒說話,只管自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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